张氏张着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她看着小殿下那张平静无波的脸,又看看那散发着诡异气息的黑漆盒子和“项链”,浑身都开始发抖。这孩子……这孩子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做什么?!
消息,终究是没能捂住。
张氏不敢隐瞒,战战兢兢地将所见所闻,一五一十禀报了长孙皇后,当然,隐去了“让父皇头疼”这句最要命的话,只强调小殿下言行古怪,将杂物置于盒中,称之为“法器”,令人不安。
长孙皇后闻讯,急忙赶来丽正殿。看到那摆放在窗前、盖子顶着怪异“项链”的黑漆盒子,还有盒子里那些杂七杂八、透着不祥意味的东西,她的心也是一沉。再听李承乾用那稚嫩却认真的嗓音说“这是养着的法器”,长孙皇后只觉得眼前发黑。
“承乾!”她第一次用如此严厉的语气对儿子说话,带着惊惧和后怕,“这些东西是哪里学来的?谁教你说‘法器’?快把这些扔了!以后不许再弄这些!”
李承乾看着母亲苍白的脸和眼中的惊怒,眨了眨眼,没像往常那样顶嘴或耍赖,只是慢慢地、动作清晰地将盖子上的“项链”拿下来,攥在手里,然后“啪”一声合上了黑漆盒子的盖子。
“哦。”他应了一声,没什么表情,也没说扔还是不扔。
长孙皇后看着他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又急又气,更深的却是恐惧。她不敢想象,若陛下知道此事,会作何反应!她立刻下令,将黑漆盒子连同里面所有东西,远远拿走处理掉,又严厉告诫殿内所有宫人,今日之事,若有人敢在外嚼舌根,一律杖毙!
然而,宫闱之中,哪有不透风的墙?更何况,皇帝陛下近日对东宫的关注,早已非同寻常。
仅仅半日后,一份语焉不详、却足够触目惊心的密报,就摆在了李世民的两仪殿御案上。
“……太子殿下于丽正殿窗下,集铜钱、杂石、金银箔、发丝等物于一黑漆螺钿盒中,自称为‘法器’,言‘养之’。又做异形饰物,黑石金箔,丝绦缠结如瘤,置盒上,凝视良久,状甚诡异。宫人皆惧,皇后娘娘闻之惊怒,已命撤去严惩……”
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铁钉,狠狠凿进李世民的眼睛里。
铜钱、石子、金银箔、发丝……黑漆盒……法器……养之……异形饰物……黑石金箔……丝绦缠结如瘤……
昨日在门外看到的那串“威武项链”的怪异模样,瞬间与密报中的描述重叠、放大,变得无比清晰,也无比……狰狞。
还有那“法器”,那“养之”……
李世民捏着密报的手,指骨因为过度用力而咯咯作响,手背青筋暴起。纸张在他掌心皱成一团,边缘勒进皮肉里,留下深红的印子。
一股前所未有的寒意,夹杂着狂暴的怒意,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深沉的惊悸,如同腊月冰河下的暗流,轰然冲垮了他所有的理智和克制。
魇镇!
这两个他昨日一闪而过、又强行按下的禁忌字眼,此刻带着血腥和诅咒的气息,无比清晰地炸响在他脑海之中!
一个三岁的孩子,懂什么“法器”?懂什么“养之”?若不是有人教唆,若不是……天性之中便带了邪佞?!
他想起承乾出生时的异样爱笑,想起抓周时的弃印于水,想起索要月亮时的狂悖,想起砸灯毁物时的肆意,想起挖地追问时的刁钻,想起近来那些无处不在、扰他清静的“怪事”……
一桩桩,一件件,原本只是顽劣,只是让他头疼,此刻却都被这“法器”二字,染上了全然不同的、令人毛骨悚然的色彩!
原来如此!原来那些“怪事”,那些让他疑神疑鬼、寝食难安的动静,并非巧合,并非宫人不谨,竟是……竟是这孽子,在用这等下作阴毒的手段,咒诅于他?!
他李世民,堂堂大唐天子,在战场上刀山血海闯过来,在朝堂上翻云覆雨镇得住,竟被自己三岁的嫡长子,用这等巫蛊厌胜之术,暗中算计、搅扰得心神不宁?!
奇耻大辱!莫此为甚!
“砰——!”
御案被一掌拍得巨响,上面堆叠的奏章、笔架、砚台猛地跳起,又哗啦啦散落一地,墨汁四溅。李世民猛地站起身,胸膛剧烈起伏,眼中布满血丝,那目光,如同暴怒的雄狮,又像是被触及逆鳞的苍龙,森寒酷烈,择人而噬。
“王德!” 声音嘶哑,如同砂石摩擦,带着骇人的杀意。
王德早已吓得魂不附体,连滚爬进来,伏在地上,头不敢抬。
“摆驾!东宫!” 李世民一字一顿,每个字都像从牙缝里迸出来的冰碴子,“传令百骑司,给朕围了丽正殿!一只苍蝇也不许飞出去!所有宫人,全部拿下,分开讯问!给朕查!仔仔细细地查!是谁教的太子这些邪术!是谁给他的这些东西!查不出来,今日丽正殿当值的,全部给朕殉了那‘法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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