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恒认为自己大概还算是个聪明人吧。
所以那个还在邮轮上的第二天下午。
当有人议论沈南星被当众掌掴的狼狈时传到他耳朵里时，很多碎片就在他的脑子里瞬间拼合了。
甲板上，沈北乔抬起头向他索要监控，说要给于颂看。
其实都是铺垫吧。
让他顺理成章的拿到监控，把自己摘出去的同时，用监控激怒于颂，让她去找沈南星的麻烦。
原来是这样，沈北乔恨沈南星，恨到要亲手将其推入深渊，身败名裂。
所以，她利用了他。
可奇怪的是，被利用的愤怒并没有如期而至。
第一时间，占据心头的，竟是一种冰冷的恐惧。
不管是否出于家族立场，他都不可否认，他曾站在过沈南星的身边。
沈北乔会把我也划成她的同党吗？她看着我的眼神里，是否也曾藏着厌恶呢？
如果她的复仇成功了，会从此疏远我吗？
在这样的想法下，被利用好像已经不是很重要的事。
如果沈北乔能认为这是他的一种赎罪，能让他不被她厌弃和疏远，他大概还会笑着说一句，太好了。
从那之后，他就在等待一场宣判。
等着她或许某天会用一种平静的眼神，彻底切断联系。
或者用一种更疏离的方式，宣告他们之间只剩下赤裸裸的利用。
每多一天的通讯空白，都像是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又往下落了一寸。
直到，真假千金的风暴终于席卷而来。
沈家天翻地覆，沈南星……不，应该说是王南星声名狼藉。
她成功了，她总是什么都做的很好。
把监控拷贝件交给警方后，他屏息等待着那个预想中的了断。
然而，联系并未断绝。
她的消息虽然迟了些，语气也淡去了往日的几分亲昵，但终究是来了。
没有一刀两断，没有形同陌路。
那一刻，他几乎是贪婪地攥紧了手机。
胸腔里憋了许久的那口气，才终于缓缓地、带着劫后余生般的战栗吐了出来。
即使这份联系的温度降了，即使她可能仍在介意，但至少她没有把他彻底推开。
她对他已经很仁慈了，所以不该还很为难的样子。
-
“家长那边也不用担心，我已经叮嘱过让他们不要提。”
温恒看向望过来的沈北乔，继续说道。
几天前，父亲把他叫到书房，说除夕和沈家一起吃饭，提一提他和沈北乔的关系时，他几乎是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不必提。任何关于联姻，或者我和她关系的暗示，都不必在宴会上提。”
父亲皱起了眉头，“我们俩家门当户对，你对她的关注有目共睹，沈家如今更需要稳固的盟友，这简直是天时地利人和，你这是闹哪出？”
“这不是我一个人的事。”
回到自己房里，靠在冰冷的门板上，温恒才放任疲惫和一些些的心碎爬上眉头。
这并不是他一个人的事。
看着沈北乔有些错愕的样子，他笑了笑，向前走了一小步，距离沈北乔更近了些。
但仍然保留了一步之遥的界限。
“沈北乔。”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清晰地落在寂静的空气里。
“我接下来说出来的话，并不是想要束缚住你。”
温恒的声音中带着很罕见的颤抖，“你可以继续飞向你的星辰大海，做你想做的任何事，爱你想爱的任何人……或者，不爱任何人。”
“而我会始终，如同现在这样，站在这里，在你目光所及的一步之外。”
沈北乔错开落在温恒脸上的目光。
温恒做出了他的选择，没有紧逼，也不是索取，这让沈北乔确实感觉到了轻松。
但同时，一种轻微的酸涩感降落在了沈北乔的心脏。
那无关情爱，更非怜悯，而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动容。
“嗯。”极低的一声轻音，从她的喉间溢出，几不可闻。
此时庭院中雪色与夜色交织，低矮的庭院灯散着暖黄的灯光。
温恒望着沈北乔，一直望着沈北乔，直到一阵风吹过，他才轻轻开口：“起风了，回去吧。”
两人并肩回到了包厢。
沈西泽好像一直在等他们，他先是看了一眼走在前面的沈北乔，又扫了扫跟在后面的温恒。
一个看起来若有所思，脸上没有任何羞涩之意。
另一个嘴角挂着万年不变的笑意，根本看不出来什么啊！
不过他也没那个胆子去找沈北乔八卦，只得跟温恒使了个眼神。
温恒看着他的眼神，没有任何反应，还是礼貌的笑。
靠，什么情况？
也没有进家门吧怎么就和沈北乔统一战线了。
沈西泽怒夹了一只蒜蓉开边蒸的虾到碗里，狠狠地吃了起来。
“还要再吃一点吗？”温恒体贴地帮沈北乔拉开座椅，动作自然流畅。
沈北乔道了谢坐下，温恒跟着坐下后，侧头自然地问沈北乔。
沈北乔摆摆手，从口袋里掏出手机一看，离零点居然也只剩一个小时了。
四人小群里，陈阳和田诺已经开始实时转播春晚。
两人聊得很起劲，从吐槽春晚小品又是包饺子，到讨论某个节目某演员背后的舞蹈团是不是有人在偷笑。
司遇始终没有出现。
沈北乔打开群成员，看着他的头像，最终还是没有点下去。
“饿了饿了我要去再吃点，温恒，给我来替一下。”
茶室内，传来沈母的声音。
沈北乔的目光移向温恒，“你会打麻将？”
起身的温恒对她摊摊手，“只要会输给长辈就可以。”
沈北乔哑然失笑。
打开了包厢里的电视，沈北乔也开始看起春晚来。
偶尔也加入了一下群里的吐槽。
随着时间的流逝，电视里春晚正进行到高潮环节。
主持人激情澎湃的声音响起：“亲爱的观众朋友们，新年的钟声即将敲响！让我们一起倒数，迎接崭新的开始！”
伴随着主持人清亮的嗓音，激动人心的背景音乐响起，电视屏幕的角落打出了鲜红醒目的倒数数字：
10……9……6……4……
“3，2，1。”
沈北乔默默跟着倒数，这是她重生后的第一个春节。
“新年快乐。”
她对自己说。
希望你在新的一年，万事顺意，离你的目标更近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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