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李唐旧部们陆续奉诏启程前往神都,朝野目光都被这场年关聚会吸引之际,渤海方面酝酿已久的另一条暗线,终于开始悄然动作。
依旧是那间破败的渔屋密室,青年在确认了神都的注意力已被成功分散后,对垂手侍立的青衣老者下达了简短的指令:“时候到了,让‘佛音’响起吧。”
“老奴遵命。”青衣老者眼中闪过一丝了然,躬身领命,旋即如同鬼魅般消失在密室的阴影中。
很快,一股看似自然滋生、实则被精心引导的流言,开始在一些笃信佛法的地区,尤其是与神都往来密切的洛阳、长安周边以及部分南方州郡的僧侣、居士圈层中悄然流传开来。
流言并非直接攻击朝政,而是围绕着佛教中关于“弥勒降世”的预言,进行着某种“新解”与“探讨”。
有“德高望重”的游方僧人在讲经时,面露忧色地提及:“近日夜观天象,参悟佛法,于弥勒降世之兆,偶有所得。然,天机隐晦,似有淆乱之象。女主临朝,虽有凤仪,然阴气过盛,恐非真正弥勒应世之完美法相,或为劫难前之过渡?真佛之光,或当更为纯粹阳刚,方能涤荡浊世,普照众生……”
另有某些“偶然”被发现的前朝高僧“遗作”或“秘传经文”的抄本,在信众间秘密传阅。其中隐晦地暗示,真正的未来佛降临,将伴随着巨大的社会变革与“阴阳复位”,女主当国的现象只是特定时期的“权宜之象”,而非永恒之局。
这些言论与抄本,如同滴入清水的墨汁,缓慢而持续地扩散着。它们没有激烈的抨击,只有看似深沉的忧虑与玄妙的暗示,精准地撕裂了武则天统治合法性中极为倚重的一环——她极力宣扬并得到部分佛教势力认可的“弥勒转世”身份。
传播的方式也极为巧妙,多是在小范围的佛法研讨会、居士林聚会,或是师徒私相授受之间进行,极难追查源头。即便被官府察觉,也完全可以辩解为对佛法的不同理解与探讨,难以定罪。
消息通过玄鸦的耳目,很快便呈报给了深居府中的秦赢。
秦赢看着密报上关于这些“佛音”的内容,脸上露出一丝毫不掩饰的讥诮。
“惑众之言,雕虫小技。”他随手将密报置于一旁,并未放在心上。在他这位崇尚法家、追求绝对掌控的帝王看来,这种依靠虚无缥缈的宗教预言来动摇统治的手段,实在上不得台面。真正的统治根基,在于严明的法度、强大的武力和有效的官僚体系,而非神佛的背书。
然而,他也清楚,这种手段在特定的历史时期和特定的受众中,确实能产生意想不到的效果。它能潜移默化地侵蚀一部分虔诚信众对武则天的忠诚,在关键时刻可能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渤海那位,也就只剩下这些鬼蜮伎俩了。”秦赢心中对其评价又低了几分。但他并未下令阻止,此刻阻止,反而会显得武周朝廷心虚,打压佛门议论。他只需让玄鸦继续监控,记录下哪些僧侣、哪些寺庙参与其中,将来若有需要,这便是现成的罪证。
与此同时,紫宸殿内的武则天,也通过上官婉儿掌控的暗桩系统,得知了这些开始流传的“佛音”。她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他们……终于还是对朕的‘弥勒’身份下手了。”武则天凤目含霜,指尖紧紧扣住御座的扶手。她深知,这比直接的军事叛乱或朝堂攻讦更为阴险,因为它动摇的是她统治的神圣性根基。
“陛下,是否要下令严查,禁止此类言论?”上官婉儿轻声请示。
武则天沉默片刻,缓缓松开手指,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她深吸一口气,“此时严查,正中其下怀,显得朕心胸狭隘,不容佛门议论。他们既然想借佛法生事,那朕……便与他们论一论这佛法!”
她眼中闪过一丝厉色:“传朕旨意,以庆祝北疆大捷、祈愿来年国泰民安为由,于上元节时,在神都举办无遮大会,广邀天下高僧论法!朕要亲自与会,听一听这天下佛音,究竟何为‘真’,何为‘伪’!”
她要借一场更为盛大、更为公开的佛事活动,来正面迎击这股暗流,重新巩固自己“弥勒转世”的神圣光环,并将那些隐藏在背后的操纵者,逼到台前。
渤海点燃的这把“佛火”,与武则天准备燃起的“法烛”,即将在年关之后的神都,上演一场关于信仰与权力的正面碰撞。而这场碰撞,无疑将为原本就波谲云诡的新年,再添一层浓重的宗教与政治色彩。
润州城,一家临河的僻静客栈内。窗外细雨霏霏,更添江南冬日的湿寒。狄仁杰与张谏之对坐于灯下,桌上摊着刚刚送达的几份朝廷邸报,上面赫然记载着武则天召集李唐旧部与即将举办无遮大会的消息。
张谏之放下邸报,眉头紧锁,脸上满是忧虑与不解:“阁老,陛下此举……学生实在有些看不明白。北疆大捷,正该是君臣一心、稳固朝纲之时,为何突然将那些李唐旧部齐聚神都?还要待到春耕之后?这岂不是将一群……一群可能心怀异志之人,放在身边?万一其中有人借机生事,神都岂非危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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