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天府贡院的朱漆大门外,槐树叶子被秋阳晒得发脆。刘大器攥着磨得发亮的笔杆,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他蹲在墙角啃着干硬的麦饼,目光越过攒动的人头,望着门楣上 为国求贤 四个金字,喉咙里像堵着团棉絮 —— 这是他第五次参加乡试,包袱里的盘缠只剩三个铜板,再考不中,就得回河间府种地去。
刘兄,听说了吗?今年的主考官是李嵩大人! 旁边的举子撞了撞他的胳膊,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兴奋,李大人是太后的表亲,最是宽和,说不定今年的题目容易些。
刘大器没接话,只是把麦饼往嘴里塞。他去年在茶馆里听过老举子们议论,说李嵩当年中举全靠舞弊,如今当了主考官,怕是要把科场变成自家的摇钱树。风卷起地上的纸屑,贴在他打满补丁的衣襟上,像片苍白的嘲讽。
此时的主考官衙署,李嵩正对着铜镜调整官帽上的孔雀翎。镜面映出他油光锃亮的脸,颌下的胡须修剪得一丝不苟 —— 这顶从五品的官帽,是他托表妹李太后跟前的红人求来的,花了整整三千两银子。
大人,那几个 点了题 的考生,都安排在东号房了。 心腹幕僚捧着个锦盒进来,里面是十张银票,每张都盖着 顺天府钱庄 的红印,张家公子送了五千两,要保证进前十名;礼部王侍郎的侄子......
知道了。 李嵩不耐烦地挥手,将银票塞进袖中,指尖触到内衬里藏着的考题底稿,纸页边缘已被汗水浸得发皱。他想起前日在太后宫里,表妹握着他的手说 别出岔子,当时拍着胸脯应下的豪气,此刻却化作心口的闷堵。
八月初八放榜那日,贡院外的墙下挤满了举子。刘大器挤在最前面,眼睛死死盯着 第五名 的位置 —— 那是他估摸着能中的名次。可红纸上的名字看了三遍,从头名到末名,连个 字都没瞧见,反倒是几个平日里连《论语》都背不全的富家子弟,赫然出现在前列。
舞弊!肯定是舞弊!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人群瞬间炸开。有举子认出榜上前十名里,七个都是京中勋贵子弟;有卖笔墨的小贩说,考前三天看见张家公子的管家进了主考官衙署;更有人哭着掏出答卷,说自己写的策论明明比榜上的好,却连个副榜都没捞着。
刘大器攥着自己的答卷,指节捏得发白。他写的《民生策》里,详细记录了河间府的水患灾情,建议 疏浚河道,减免赋税,字字都是心血,此刻却成了废纸。秋风卷起地上的残榜,贴在他脸上,像被人扇了记耳光。
三日后的早朝,一封匿名举报信摆在了朱翊钧的御案上。信纸是最普通的草纸,字迹却写得铁画银钩:主考官李嵩与考生勾结,出卖考题! 下面附着的五份答卷复印件,笔迹迥异,内容却与《民生策》的考题惊人相似,连 疏浚河道 的提法都如出一辙。
李嵩...... 朱翊钧指尖在这个名字上停顿,墨字被指甲划出浅痕。案头的宗人府名册里,清楚写着 李嵩,李太后表兄,万历十年任顺天府乡试主考官。外戚干政已是大忌,再染指科场,简直是在动摇国本 —— 那些寒门子弟十年寒窗的希望,若成了权贵交易的筹码,天下人该如何看待大明的法度?
小李子,传骆思恭。 皇帝的声音冷得像冰,御案上的《科场条例》被风掀起,哗啦啦响得刺耳。他想起嘉靖年间的江南乡试舞弊案,当时因牵扯到严嵩党羽,最后不了了之,结果科场风气败坏了二十年,直到张居正推行考成法才稍有好转。
骆思恭进来时,身上的飞鱼服还带着露水。他刚从城外的锦衣卫训练营回来,靴底沾着的泥点里混着草屑。陛下,您吩咐的事......
顺天府乡试舞弊,查。 朱翊钧把举报信推过去,红印在白纸上格外刺眼,都察院与锦衣卫联合彻查,不管涉及谁,一查到底。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宫门外的日晷,给你七天时间,朕要知道真相。
骆思恭接过信,指尖触到纸页上的褶皱,那是被反复摩挲过的痕迹。他转身要走,却被皇帝叫住。
记住,李嵩是太后的表兄。 朱翊钧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但朕是皇帝,大明的科场,容不得半点沙子。
骆思恭心里一凛,躬身应道:臣明白!
锦衣卫的缇骑包围主考官衙署时,李嵩正在后院烧账册。火盆里的纸灰被风卷得漫天飞,有片落在他的乌纱帽上,烫出个焦洞。慌什么! 他对着瑟瑟发抖的幕僚吼道,手里的火钳 掉在地上,咱家是太后的亲戚,他们敢动我?
话音未落,骆思恭已带着人闯进来。飞鱼服的银线在阳光下闪着冷光,绣春刀出鞘的声音像冰裂:李大人,涉嫌科场舞弊,请跟我们走一趟。
李嵩看着从灶膛里翻出来的半张考题底稿,上面还沾着火星,双腿一软就瘫了。我要见太后!我要见陛下! 他哭喊着被缇骑拖走,官袍的下摆被门槛勾住,撕开道长长的口子,露出里面崭新的绸缎衬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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