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佛堂说吧。” 她转身往殿内走,朱翊钧连忙跟上。佛堂里的檀香更浓了,供桌上的《金刚经》摊开着,页脚有被泪水洇过的痕迹。
屏退左右后,李太后从佛龛的暗格里取出一个锦盒,打开时露出一枚羊脂玉印,印文是 “帝师之章”—— 这是先帝赐给张居正的,当年首辅说 “等陛下亲政,就交还内库”,如今却成了遗物。
“张先生毕竟是先帝托孤之臣,” 李太后的声音带着恳求,不像平时的威严,“为大明操劳十年,头发都熬白了,就算有错,也别做得太绝。给张家留点体面,给天下人留点念想,行吗?”
朱翊钧看着那枚玉印,指尖抚过冰凉的印面,忽然想起十岁那年,张居正握着他的手学写 “国” 字,说 “这一横是百姓,一竖是江山,帝王要做那提笔的人,既不能让横歪了,也不能让竖断了”。
“母后放心,” 他躬身回话,语气郑重,“儿臣不是忘恩负义之人。张先生推行的一条鞭法、考成法,儿臣会让申时行、于慎行他们继续推行,绝不会因言官弹劾就废了;但他的亲信贪赃枉法,若不查,百姓会说朝廷不公,新政也会失了民心 —— 儿臣既要保新政的根基,也要保朝廷的公道,这才是对张先生最好的交代。”
李太后看着儿子年轻却沉稳的脸,忽然明白了。这不是小孩子赌气,是帝王权衡后的决断 —— 既要严惩贪腐以儆效尤,又要保护新政以固国本;既要给故臣留体面,又要向百姓显公正。
“你心里有数就好。” 她将玉印放回锦盒,“张先生的老母亲还在,年近八十了,若有难处,让崔文升悄悄送些东西过去,别声张。”
“儿臣知道了。” 朱翊钧应道,心里忽然一暖。太后的关心,不是干涉朝政,是在帮他补全那点 “人情”—— 律法之外,总要有几分体恤,才能让人心服。
离开佛堂时,李太后又道:“明日让御膳房做些张先生爱吃的蒸茄鲞,送些到张府去。就说是…… 是你这个做学生的,惦记着先生了。”
朱翊钧的眼眶微微发热,躬身应下。他知道,这道蒸茄鲞,是太后在告诉他,无论朝堂如何纷争,那份师生情、君臣义,不能忘。
走出慈宁宫时,雪已经停了。红梅在阳光下泛着莹光,像无数点温暖的星。朱翊钧回头望了一眼佛堂的方向,那里的檀香正顺着窗缝飘出来,与梅香缠在一起,酿出一种沉静的味道。
他知道,太后的召见,不是来问责的,是来给他底气的 —— 既要做铁面无私的帝王,也要做有情有义的人。查贪腐是国法,护体面是人情,两者并行不悖,才能让新政在法理与人情间找到平衡。
“小李子,” 他对身后的内侍说,“让御膳房多做些蒸茄鲞,分两份,一份送张府,一份…… 送到张居正的坟前。”
“奴才遵旨!” 小李子应声时,看见皇帝的脚步比来时更稳了。
慈宁宫的佛堂里,李太后重新捻起佛珠,念珠在指间流转的速度慢了许多。她望着窗外的红梅,忽然觉得,这大明的江山,就像这株梅树,既要经得住风雪的敲打,也要留得住开花的温柔。而她的儿子,正在学着做那个既会剪枝、又懂护花的人。
檀香袅袅中,她轻声念起经来,经文的字句里,仿佛藏着对先帝的告慰,对张居正的感念,还有对儿子的期许 —— 愿这新政能成,愿这江山永固,愿这年轻的帝王,能走出一条比前人更稳、更远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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