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如血,将紫宸殿的琉璃瓦染上一层瑰丽的金红。破天荒批阅完最后一本奏折,揉着发胀的太阳穴望向窗外,廊下那株百年银杏正簌簌落着金箔般的叶子,恍惚间竟让他想起三日前凤玲珑抱着银杏树打秋千的模样。
“陛下,凤姑娘又在御膳房折腾了。”贴身内侍李德全佝偻着身子回话,声音里带着几分哭笑不得,“说是要教小厨房的宫女们辨认草药,结果把御膳房的山药全切成了薄片晒成了‘标本’。”
破天荒握着狼毫的手指微微一顿,墨滴在明黄奏章上晕开一小团墨渍。他该料到的,那日秋猎苏凌拒封之后,这个非要赖在宫中养伤的凤家幺女,绝不会安分守己地待在分给他的偏殿里。
凤玲珑是随着苏凌一同入宫的。这位江南神医的唯一弟子,凭着一手出神入化的针灸术在秋猎时救了落水的安阳公主,被破例允准暂住宫中调理。谁曾想这位顶着“神医传人”头衔的少女,骨子里却藏着孙猴子般的顽劣心性。
此刻御膳房的青砖地上,十几个小宫女正围着摊开的素笺蹲成一圈,凤玲珑穿着湖水绿的宫装,头发松松挽成个歪歪扭扭的髻,手里攥着半截炭笔在纸上画着什么。
“这个念‘芍’,芍药的芍,”她拿炭笔敲了敲纸上歪歪扭扭的字,鼻尖沾着点灰也不自知,“你们每天煎药都用得到的,认不全草药名怎么行?将来遇到糊涂太医开错方子,你们也好提醒娘娘。”
小宫女们噤若寒蝉,领头的春桃紧张得直搓围裙:“凤姑娘,这不合规矩……”
“规矩规矩!”凤玲珑霍然起身,腰间悬着的银针囊叮当作响,“规矩就是让你们二十岁就熬成黄脸婆,三十岁就得告老出宫嫁不出去?”她叉着腰环顾四周,目光扫过角落里缩着的小太监,“还有你,叫什么名字?”
那小太监约莫十三四岁,穿着浆洗得发白的灰布袍,半边脸颊高高肿起,闻言瑟缩着跪倒在地:“奴才……奴才小禄子。”
“谁打的?”凤玲珑的声音陡然冷了下来。
小禄子嘴唇哆嗦着不敢说话,旁边的老太监赶紧打圆场:“姑娘莫怪,是小禄子笨手笨脚打碎了李总管的茶盏……”
“打碎茶盏就该被打得站不稳?”凤玲珑冷笑一声,突然抓住小禄子的手腕,三根银针快如闪电刺入他虎口附近的穴位,“这叫合谷穴,遇到恶人欺负,用力按这里能暂时止痛。记住了?”
她话音未落,门外突然传来瓷器碎裂的脆响。李德全带着四个太监气势汹汹地站在月洞门口,看着满地狼藉的山药片和宫女手中的素笺,脸色铁青如锅底:“凤姑娘!您可知私授宫人识字是重罪?”
凤玲珑拍了拍沾着炭灰的手,慢悠悠走到李德全面前,突然踮起脚尖凑近他耳边:“李总管昨晚用的安神香里掺了三钱曼陀罗吧?难怪今早看您眼圈发黑,要不要破天荒给您开副醒神汤?”
李德全的脸“唰”地白了。他常年失眠的毛病从未对外人说起,这个小丫头是怎么知道的?
看着总管太监带着人悻悻离去的背影,小宫女们爆发出压抑的低笑。凤玲珑叉着腰笑得前仰后合,却没注意到长廊尽头,明黄色的衣角一闪而过。
破天荒站在雕花廊柱后,听着御膳房里传来少女清亮的笑声,手指无意识摩挲着腰间玉带。这个凤玲珑,总能在他以为摸清她路数的时候,再闹出些新花样。那日他在御花园撞见她教小太监们拳脚,说是“强身健体好自卫”,结果十几个小太监在假山后摔成一团;昨日听说她把皇后赏赐的云锦撕了给受伤的流浪猫做窝,气得掌管宫规的刘嬷嬷直抹眼泪。
“陛下,该起驾去长春宫了。”李德全小心翼翼地提醒。按照祖制,每月初五皇帝需在皇后宫中用晚膳。
破天荒颔首,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再次投向御膳房的方向。那里传来凤玲珑清脆的声音,像是在教什么口诀。他想起三日前在御书房,这个胆大包天的丫头竟敢揣着本《女诫》闯进来,指着“妇德妇容”那页问他:“陛下,难道女子生下来就该学这些?宫女们连自己名字都不会写,怎么算‘德容兼备’?”
当时他正在与墨先生商议新政,被这突如其来的质问弄得措手不及。看着少女眼中闪烁的执拗光芒,破天荒竟鬼使神差地没有治她的罪,反而让李德全取了些启蒙的书籍送过去。现在想来,那竟是他默许这场“皇宫改造计划”的开端。
长春宫的晚膳总是庄严肃穆的。皇后端坐在紫檀木餐桌旁,鬓边九凤朝阳钗纹丝不动,用银箸夹菜的姿势都如教科书般标准。当破天荒说起凤玲珑教宫女识字的事情时,皇后握着帕子的手指微微收紧。
“陛下,宫规不可废。”皇后的声音温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若宫女太监都学了字,怕是要生出许多不该有的心思。”
破天荒舀了勺莲子羹,热气氤氲了他深邃的眼眸:“皇后还记得自己刚入宫时,是如何在御书房外跪了三个时辰求陛下允你读书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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