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扇沉重无比的铁门,终是被彻底拉开。
裹挟着风雪的寒气,如同一头无形的野兽,瞬间冲散了地牢里残存的些许暖意。
炭火盆里的火光被吹得疯狂摇曳,在湿冷的石壁上投下凌乱狂舞的鬼影。
夜祁就站在那片逆光里。
他身上还穿着那件染着硝烟与寒霜的黑色军氅,肩章上的金属流苏反射着走廊深处马灯的微光,整个人仿佛一尊从黑暗中走出的雕像,带着一种能将人生生压垮的气场。
他身后,是噤若寒蝉的卫兵,没有人敢多言半句。
碧梧跪在地上,身体僵直,仰头看着门口那个男人。
冷青璃也缓缓地,转过了头。
她的动作很慢,脖颈僵硬得仿佛生了锈的机括。
当她的视线与夜祁的视线在摇晃的灯影中相遇时,整个世界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是他。
盛唐长安,于乱军中救下的少年校尉,是他。
明末乱世,将她打入天牢,却又在刑场上为她挡下致命一箭的年轻将军,也是他。
而今生,将她囚于督府,让她陷入万民指责的绝境,却又一次次违背诅咒护着她的铁腕督军,还是他。
三张面孔,在她的脑海里疯狂地交叠、撕扯。
喜悦,爱慕,怨恨,绝望……
所有的情绪,最终都汇聚成了一句淬满了血与泪的谶言。
“世世相遇,却永失所爱。”
刚刚被碧梧三世追随的真相点燃的那一丝暖意,那一丝或许可以“破天道铁律”的微光,在看清夜祁这张脸的瞬间,被迎面而来的、跨越千年的巨大悲哀,彻底浇灭。
原来,这就是她的宿命。
无论碧梧如何守护,无论她自己如何挣扎,只要这个男人出现,悲剧的囚笼就会准时落下。
她忽然觉得很累,一种发自魂魄深处的疲惫,让她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没有对夜祁说话,甚至没有再多看他一眼。
她转过身,仿佛门口那个人根本不存在。
她踉跄着,拖着沉重的步子,走向地牢最阴暗的那个角落,那个离门口最远、离墙上所有印记都最远的地方。
“噗通”一声,她背靠着粗糙的石壁,无力地滑坐下去,将自己蜷缩成一团。
这个动作,抽干了她最后一丝力气。
夜祁看着她所有的动作,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
他从战场上疾驰而归,不顾众将阻拦,强行闯入地牢,预想过她可能会有的恐惧、质问、甚至是愤怒。
他唯独没有想到,她会是这般……彻底的无视。
仿佛他只是吹入地牢的一阵风,一块不存在的石头。
冷青璃缩在墙角,外界的一切都与她隔绝了。她从怀中摸索着,取出了那枚镇魂玉。
玉佩入手,没有了往日的温润,只剩下一片沁人的凉意。
它在呼应她此刻的心情。
“两世囚笼……两世惨死……”
她低声喃喃自语,声音破碎得不成调子。
“这一世,又因为我,天津卫不得安宁,百姓要我死……”
一颗滚烫的泪珠,毫无预兆地从眼眶滑落,“啪”的一声,砸在暗淡的玉佩上,碎成一滩水渍。
“或许……我真的不该存在。”
“我不该拖累你……也不该再执着于什么‘生生相守’……”
她甚至开始怀疑碧梧那句“破天道铁律”的意义。
就算解开了诅咒又如何?人妖殊途,是比诅咒更古老的天堑。逃过了这一劫,会不会还有第四世、第五世的悲剧在等着他们?
无穷无尽的绝望,像潮水一般,将她彻底淹没。
碧梧看着小姐这副心如死灰的模样,心疼得几乎无法呼吸。
她顾不上门口那个煞神,手脚并用地爬到冷青璃身边,将那个已经不太热的暖炉,用力往小姐怀里推了推。
“小姐……”她哽咽着,声音压得极低,“您别这样想。”
碧梧的话,带着孤注一掷的信念。
可这些话落在冷青璃耳中,却激不起半点波澜。
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同样的囚禁,同样的指控,甚至连牢房都是同一个。
这命运的剧本,连场景都懒得更换,她还能期盼什么不一样的结局?
地牢里,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
女人的低泣,忠仆的安慰,还有一个男人沉默的注视。
夜祁的耐心似乎正在被快速消耗。他不喜欢这种失控的感觉,更不喜欢被当成空气。
他迈开长腿,军靴踩在湿滑的地面上,发出沉闷而清晰的“哒、哒”声。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碧梧的心跳上。
他停在了冷青璃和碧梧的面前,高大的身影投下一片巨大的阴影,将两人完全笼罩。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缩在墙角的冷青璃,看着她不住颤抖的肩膀,看着她怀中那枚属于夜家的镇魂玉
他的胸口莫名地发堵。
他没有去拉她,也没有开口质问。
他的视线,缓缓地从冷青璃身上,移到了旁边那个满脸泪痕、却依旧用身体护着主人的丫鬟身上。
夜祁的薄唇,终于动了。
他的声音不高,却像淬了寒冰的军令,在这狭小的空间里骤然响起,每个字都砸得人耳膜生疼。
“你。”
碧梧猛地一颤,抬起头。
夜祁盯着她,一字一顿,不容任何辩驳。
“把你刚才告诉她的,还有你知道的所有事,全部,再说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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