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沈嘉安才向沈培风靠近。
他耷拉着脑袋，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却瞧见自家大哥对自己露出一抹温和的笑。
犹记得小时候，大哥尽管要读书还要帮着爹干农活，却总是把自己这个最小的弟弟带在身边。
因为一旦自己在家，就难免被二哥欺负，最后娘都会护着二哥，吃亏的还是自己。
从小时候起，大哥在他心中就一直亦父亦兄，他该坚定维护大哥的。
可这段时间......
终究是他做了许多糊涂事，是他对不起大哥，他如何能开这个口的？
思及此，沈嘉安转身欲要离开。
“嘉安。”沈培风走下台阶，手里拿着火把，缓缓挪动步子，一步步向沈嘉安靠近。
小时候大哥便一直唤自己‘嘉安’，只是后来他长期住在县城，为一家子的生计埋头教书，有空余时间也是在抄书或者回来忙活田地里的事情，后来大哥总叫自己‘三弟’。
他都多久没有听过这声‘嘉安’了。
沈嘉安脚步顿住，却不敢回头，只低声道：“大哥......我......我就是来看看......没什么事，我先回去了。”
沈培风快走两步，伸手拉住弟弟胳膊，他心中微酸，轻轻叹了一声气。
“嘉安，”他语气低沉，“我知晓你是如何想的，夹在中间，两头为难，若我是你，也难以抉择，大哥不怪你的，你不用有任何心理负担。”
沈嘉安终于抬头，眼中闪过一丝的难以置信和动容。
他怕大哥怪他，又怕大哥不怪他......
“你在家帮着照顾娘，大哥心里是感激你的，嘉安。”沈培风看着他，目光恳切，“我这册子上没有你的名字，不如你来给大哥帮工可好？我也是思来想去，觉得还是自家兄弟靠谱，这活给你正合适。”
他顿了顿，清晰地说道：“这次其实工程铺得大，又赶着进度，必须得保证质量，光我一个人盯着实在分心乏术。我同五叔家的沈玉兄弟说过，他会帮我看着点，还有就是，我需要你帮忙。”
沈培风拍了拍沈嘉安的肩膀，“嘉安，我知晓你从小性格沉闷，不读书是因为家里供不起三个读书人，且你想留在父母身边，其实你也是聪慧的，你识字，心思又细腻，最适合帮我盯着工匠，记录出工，核对物料，处理些琐碎的事。工钱一日40文，算是辛苦钱，就是得多盯着些，干的是劳心劳力的苦差事。你......你可否愿意帮大哥这个忙？”
40文！比泥瓦匠和木匠的工钱都高！还是轻省的活计！
沈嘉安简直不敢相信，大哥竟还愿意帮自己。
大哥这是多信任自己，才会把轻省的活计说成劳心劳力的苦差事！
他眼眶瞬间就热了，嘴唇哆嗦着，半晌才挤出几句话：“大哥......我......要不还是算了吧，我来，娘和二嫂......唉。”
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沈嘉安仍有顾虑，他怕给大哥惹麻烦。
大哥都已分家，如今又要建造属于自己的青砖大瓦房，他怕自己来做工会给大哥平添麻烦。
这个家真的已经不能拖累大哥了。
“这是我与娘之间的事，与你无关。”沈培风斩钉截铁道：“你来是给我干活，凭本事拿工钱，她们若有话要说，让她们来找我。”
“况且......”沈培风略有些迟疑，问出自己心中一直想问的问题：“嘉安，娘从小最疼老二，或许咱们早就该分家了，你也得为你自己和三弟妹，还有孩子们考虑。”
他最后只说了一句话：“嘉安，你就直接说，愿不愿意？”
沈嘉安知晓大哥是真心疼自己，也是真心为自己一家着想。
他心中难免动容，大哥已经慢慢从那个牢笼中走出来了，他是不是也该跟着迈出第一步呢？
看着大哥眼中不容置疑的维护与信任，沈嘉安心中最后那点犹豫如冰雪般消融，他重重点头，声音中都带有一丝哽咽：“愿意！我愿意的，大哥！我一定给你看好他们，绝对不偷懒！大哥，只是我......我还有一个请求。”
他看向沈培风，嘴角露出一抹苦笑：“大哥，到时我回家就说，只在你这里报了帮工，每日还是25文，我怕银钱最后还是落到了二哥一家子手中，与其如此，我还不如只报25文，剩下的你能让撒大嫂帮我先拿着吗？等以后......我再找你们拿。”
两兄弟心照不宣，都懂得沈嘉安未言明的话外之意。
“好！”沈培风脸上露出欣慰的笑，“你先回去休息，好好歇着，后日一早，准时过去。”
看着沈嘉安离去的脚步明显轻快了许多，沈培风心里的石头也跟着落了地。
只希望三弟能过出自己的好日子来，他这个做大哥的，总算尽了心。
等沈培风举着火把到家时，两个孩子已经回房睡了，只徐贞月还点着油灯在看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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