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双阳公主返宫,狄青迎上,两人并坐如常。
“驸马,”双阳公主面带温色,“你今日出城打猎,可曾尽兴?”
狄青面带笑意,眼神却已游离在即将离去的归途中:“山色清幽,野林苍翠,自是兴致不浅。”
他话语从容,态度温和,仿佛只是一个无忧的夫婿。可他袖中已藏乾坤,目光所及,皆是归路。她不知,欢言之下,离心早生。那一刻,春日虽暖,情意未凉,可他心里那扇通往中原的门,已悄悄开启了。
春光渐盛,宫苑中花枝招展,柳丝如烟。狄青自从骗回刀甲龙驹后,日日借操演为名,既演武,也暗暗探路。那一日狩猎归来,他仍旧神色闲散,坐在花园的石桌旁与双阳公主说笑。清风带着草木香气吹过,他目光悠然,看似尽情欣赏风景。
“公主,下官先还以为贵邦风景寻常,今日四下游玩,才觉山水与我中原多有相似之处。山川峻峭,林谷深幽,飞禽走兽甚多,猎之不尽。今日不过粗略一游,明日还想再去走一遭,方能尽兴。”
双阳公主被他说得莞尔:“驸马,自从你入赘本国,反倒像是卸下了重担。你在中原常常奔走战场,为国操劳,如今在此无须过问政事,生活自在,岂不是好事?”
狄青轻轻叹了一口气,目光似有几分迷茫:“想来从前种种,我心中确有几许悔意。”
“你悔什么?” 双阳公主问得认真。
狄青顿了顿,似在斟酌词句:“悔我从军出仕之初,为了那点功名,带兵四处征伐,破碎西夏,杀戮无数。不知多少西夏兵陨命沙场,尸横遍野,血染江河。那些亡魂于九幽之下,岂不怨我?此等杀孽,恐怕积下因果。”
他说话时神情沉重,仿佛真被往事压得喘不过气来,眉宇间满是苦意。
双阳公主却不以为意,轻声道:“若不是你助宋平定西夏,又怎会来到我们这里?一切皆有因缘,不必多虑。”
狄青点头:“公主所言极是。”
紧接着,他似随意一问:“听宫女说,母后娘娘昨日身子不适,不知情况如何?下官也该前去探望才是。”
双阳公主摇手阻止:“不过风寒小恙,妾代你传话即可,不必去惊动她老人家。”
二人闲话至天边霞色尽,宫灯次第亮起。用过夜宴,宫娥收拾残席,宫门也次第关上。狄青酒喝得多了些,心神微醺。他面带笑意,却满怀郁闷,只觉心身分离,重重忧虑难以言表。
他放下酒杯,低声道:“公主,夜深了,歇息罢。”
当夜二人宽衣入帐,表面夫妻和美,内里却各怀心事。
翌日天色朗润,亭台之间鸟啼不歇。狄青心中筹谋已久,今日更是急欲远走,但心中仍有放心不下之事——那两件法宝“人面兽”与“穿云箭”,他尚不知公主藏在何处。没有这两件宝物,逃走路上或有后患。他几次想开口,却又怕公主疑心,只能强压在心。
他陪双阳公主说笑,心绪却愈发沉重。双阳公主看了他几眼,终于忍不住问:“驸马,你这两日不是十分畅怀的么?怎么今天又一脸愁容?男子汉大丈夫,理应气度开阔,怎生像小孩子一般,时喜时忧?心里是不是藏了不悦之事?”
狄青低头沉思片刻,像是鼓足了几分勇气,轻唤一声:“公主……”
他的声音里带着几分为难:“下官在大宋解送征衣之时,曾遇真武帝君,赐下两桩法宝,并嘱我悉心收好。此物百灵百验,但帝君曾说……若误落他人之手,下官罪过不轻;若落入妇人之手,下官三年内必定灾晦相随。”
双阳公主性子爽直,又真心爱他,听到这里竟没半点怀疑,反倒失笑:“谁稀罕你那两件怪宝?你为此愁眉苦脸,倒叫人心烦。既然你如此在意,我这就拿来还你。”
狄青忙道:“非是不愿让公主收,只因违了帝君谕言,恐生灾祸。”
“我又用不着它们,倒不如还你省心。”公主说罢,便亲自打开小箱,从最内层取出两件法宝,递到狄青手中。
狄青接过法宝,心中暗喜几乎溢出眼底,却仍故作正色:“这两件宝物当日破阵立功,如今搁置一月,想来是下官懈怠了。若能得帝君收回,方能心安。”
双阳公主只当他痴念不改,又笑又嗔,看他珍而重之地收好,心中有几分暖意:“痴人。”
恰在此时,早膳送至,夫妻并坐用膳。饭后,双阳公主又要往贤德宫探望母后,临走前对狄青道:“驸马,待妾见过母后便回来,你且稍坐。”
狄青拱手道:“烦公主代下官请安。”
双阳公主带着两名宫娥匆匆离去。
她前脚刚走,狄青便心跳如鼓,呼吸绵长又急促。他将两件法宝紧紧贴身,心中隐隐发热:“今日天时地利皆已具备,刀甲在手,法宝齐全,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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