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青眼神微沉,缓缓摇头:“下官身负重罪,累及母亲,愧对君恩,何颜再见九重?在此间虽为驸马,然日日如履薄冰,只求不愧天地。既已失归路,那便安心于此,尽职过日,又有何憾?”
他语气淡然,神色自若,然心中风云翻涌,一字一句,皆有深意。此刻所忍者,是血浓于水的母子之情,是忠与孝的两难之局。
而那一纸天子诏书,一座西夏未平的战场,亦正悄然等待着这个被迫负罪的英雄——脱身之计,已然悄然启动……
王府花园中落英缤纷,枝头的鸟儿欢鸣不绝。霞亭之上,狄青与双阳公主并肩而坐,花影斜斜洒在衣角。双阳公主柔声问道:“驸马,你这几日神色总有些沉静,如今既已入赘我国,是不是……已不打算回朝了?”
狄青目光如水,看着远方的红日缓缓西沉,过了片刻才淡声道:“回朝便是做刀头之鬼。如今中原奸臣当道,我若一回,便是万劫不复。在此虽是番邦,却仍为王侯,兵权在手,生活富足,倒也不算什么委屈。只是我心里……总有一桩事放不下。”
他声音略低,像怕惊扰那缭绕的春光:“我老母仍在中原。母子分离,我独享荣华,心实难安。若能设法悄悄接她过来,母子得以重聚,就此长住此地,也未尝不是个圆满的归处。”
双阳公主听罢,眼中浮起柔光,点头道:“驸马有这份孝心,妾身也觉动容。此事不难,待我想个稳妥法子,便能将婆婆接来,叫你心安。”狄青起身一礼,语气真挚:“多谢公主。”
他话说得恳切,连面上神情也一派真诚,叫人看不出半分破绽。双阳公主被他话语打动,心头也泛起几分柔情,哪里料得到这番“孝心”之言,实是狄青布下的局。
二人对坐言谈良久,天色渐暗,花园中的灯笼一点点亮了起来,映得四周暖意融融。狄青忽然笑着问:“公主,我是王禅老祖门下,而你师从仙山圣母,按理说你我道法本同源,怎的你的法宝威力奇强,而我的本事却平平无奇?我想向你请教几手法术,公主肯不肯教我?”
双阳公主听罢,咯咯一笑:“驸马,你连我的身体都已收下了,还在意我那点小技?明日你我一道去花园,我教你便是。”狄青拱手道:“如此,多谢。”
当夜夫妇用了晚膳,归入寝殿。帐内轻烟袅袅,香灯柔和,公主偎在狄青身侧,轻声说道:“驸马,妾今日已觉有了身孕。你我欢好之事,不妨暂缓几日。”狄青点头应下,背过身去,眼望帐顶,心中却是一片沉郁。
他暗想:“她待我一片真心,可我早已定下远走高飞之计。如今假作夫妻,终究难久。”他闭上眼睛,心中却泛起微微叹息:“可惜了,她一番情意,实在不假。”
次日清晨,阳光明媚,百花争艳。二人如约来到花园,操演武艺。公主一袭劲装,挥舞法宝,招式之间灵动非常。狄青舞枪演武,气势沉稳,英姿勃发。演练良久,汗水湿透衣襟,天色仍早。狄青收了招式,回到霞亭小憩,脸上却浮现出几分沉思之色。
双阳公主擦着额头的香汗,偶然转头看他,见他眉头微蹙、沉默不语,便走过来坐在他身边,轻声问道:“驸马,练武本是舒心之事,为何你却忽然又露出愁容?可是心中还有什么未解之事?”
狄青微微一笑,眼中却带着一丝幽思:“公主,下官在南清宫与义妹相别时,她赠我金盔、金刀,还有一匹现月龙驹,那都是我日常征战所用之物。自来到此间便不知下落。今早演武,忽然想起此事,心里难免难过。那几样兵器战马,不只是战具,更是我心头的念想,如今不见,便像对不起我义妹一般。”
双阳公主听后掩嘴一笑,柔声说道:“原来你是在想着这些旧物。你大可放心,妾早已命人收好。这些东西我怎敢随意处置?此刻便叫人去取来。”狄青听罢,面露惊喜:“真没想到竟还在。多谢公主体贴。”
不多时,小番兵牵来龙驹,送上金刀金甲。那龙驹一见主人,忽地扬蹄长嘶,仿佛认得旧主,四蹄连跳不止。狄青走上前去,手抚马颈,满眼柔意:“马儿,我们才别不过月余,没想到你这般欢喜。”说罢翻身上马,提刀飞舞。
金刀如闪电翻飞,寒光四射,龙驹奔行之间,带起阵阵风声。园中宫娥看得眼花缭乱,只见刀影纵横,不见人形,纷纷惊叹叫好。
双阳公主站在一旁,目光追随着丈夫英姿,心中满是欢喜。她想着:“这驸马少年英俊,英气逼人,妾身得他为夫,此生已足。看他今日骑马演武,比前日更是威风百倍,若能如此天长地久,便是吃苦也无怨了。”
舞毕,狄青翻身下马,将刀交与小兵。公主走过来,眼里满是笑意:“妾今日见你舞刀操演,比往常更加威武,真叫人移不开眼。往后这些兵器战马,就放在你身边,随用随取。”
狄青抱拳道谢:“承蒙公主厚意。”心中却暗暗一喜:“盔甲、金刀、战马皆已在手,若要逃走,也已万事俱备。”
双阳公主吩咐小将刀马收至东侧空屋,作为驸马操演之所。小将领命而去。此时日影西斜,天色将晚,夫妇并肩回房。宫人早已备好晚宴,灯火辉煌,案上佳肴香气四溢。二人就席而坐,杯盏交错,笑语轻柔,气氛和乐。
夜色温柔,香灯半昏。眼前虽是良辰美景、鸳鸯成对,狄青心中却已起了风雷,只等时机成熟,便要一跃脱身,踏上归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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