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炳一听也觉有理,只是谨慎道:“夫人所言极是。但夜晚动静多有耳目,不如夜深之后悄然遣人前往天牢,将他接来。”夫妻商议已定,便在府中设酒设席,准备迎请郭槐。
包拯当晚并未安寝,他素知朝中局势复杂,心疑刘太后必不会善罢甘休,便着便装青衣,头戴小帽,只带张龙、赵虎、董超、薛霸四名随从,于月色下悄然出门查访。他一路走过通衢大道,街市清冷,灯火已尽,唯有一轮朗月高挂,寒光洒地,影影绰绰,如银泻瓦。
行至刑部衙门近前,只见一人形迹可疑,从胡同一角悄然而行,衣袍虽贵,动作却鬼鬼祟祟,见人便避。包拯起疑,当即上前喝问:“前面何人,夜半而行,为何事由?”那人正是王恩,骤被拦下,惊慌失措,嘴唇翕动,答不上话来,拔腿便跑。
包拯喝道:“拿下!”张龙赵虎如鹰扑雀般飞身擒住王恩,将他扭至灯下。包拯定睛细看,已认出是宫中得力太监王恩,冷声道:“你深夜独行,可有火把随身?既奉圣命,为何见我便逃?”
王恩被一番逼问,汗如雨下,口中胡乱辩解:“奴才……奴才是奉圣上旨意,送命令至刑部。”包拯冷笑道:“若真奉旨,缘何如此鬼祟?你口称圣命,可有诏文?又可有随从?你这行止,只怕不是奉君之命,而是奉后之意,行贿买人,图谋遮掩。”
王恩闻言愈发惊慌,磕头如捣蒜:“大人明察,奴才只是听命办事……太后……太后密旨交代……”包拯断然喝道:“带回开封府!天理何在,国法何存!如此欺天瞒主之事,焉可轻纵!”
众人押着王恩,星夜赶回开封府。更鼓三下,包拯冠带披身,升堂开审。四周灯火通明,捕快列阵如墙。王恩被押至堂前,仍是硬着头皮,口出狂言:“放肆!我是奉命差人,谁敢擅拿?”
包拯一拍惊堂木,声如钟鸣:“胡言乱语!你若真奉圣命,为何支吾躲闪?本官早已查知你受刘太后之命,前来贿赂王刑部,意欲混淆黑白、庇护郭槐。今日你再敢巧言令色,便叫你尝尝大宋堂堂天子御前待诏的铁律!”王恩终于面如土色,俯首不敢再语,他心里想着:“这包拯果然厉害,我受命行事的事竟然被他一语道破。但只要我咬死不承认,他也没证据治我罪。”
于是他强撑着说:“包拯,你别胡说八道!我明天就奏请圣上,让你人头落地!”
夜色沉沉,月华如水,包公正襟危坐于开封府堂上,灯影下满面铁青。
包拯一看他还嘴硬,立刻下令加刑。王恩实在熬不住了,暗想:“包拯这个人执法不讲情面,就连圣上都要让他三分。我要是再撑下去,只怕小命不保。”
王恩被夹棍夹得皮开肉绽,终于挺不过这等酷刑,口风一松,将刘太后所赐密旨与金珠重赏一一招出。包拯闻之冷笑,命人将其押入后堂空房,锁枷枷押,不许一人探望,吩咐役人严密看守,严禁泄漏半字风声。
包公坐于书案之后,长久不语,手指缓缓摩挲案上的奏章,心念却已沉入如墨夜色之中。此时心思如电:刘太后所行贿赂有实证在前,王炳是否受贿办案,尚未可知。若他心存忠正,自会将赃物呈出,反坐太后之非;若他贪赃纳礼,包藏祸心,欺天罔君,便是欺君之罪,当斩不赦。念及于此,包拯眸光如刃,冷意透骨——此事不可声张,且暗查后事,待机行事。
刑部王炳府中,灯火尚明,门窗紧闭。王炳差人密送郭槐出天牢,自西门引至私宅内衙。郭槐虽被收押,却毫无惧意,衣袍整洁,神情安然。果不其然,甫一入堂,便见王炳满脸笑容,恭恭敬敬躬身迎入,言辞殷勤有礼。
王炳早命人于正厅设下厚毡软席,东西分坐,中置暖炉香薰。郭槐安坐主位,王炳则侧身陪席,一如家宴。郭槐见此景,心头笃定——果然太后已布置周全,不出数日,便可脱身。
王炳轻声道:“老公公今日惊动天颜,实乃枉受诬陷。包拯此人,外刚内执,仗着一身清名,不知进退。满朝文武,皆心有不平,若此案落他之手,老公公恐难脱重刑。下官虽才薄职卑,幸得万岁信任,方得领此重任,今夜召请老公公,正为私议周全之法。”
郭槐眉毛一扬,端起酒盏一饮而尽,朗声笑道:“王大人真乃识时务者。咱家久居深宫,何曾惹此是非?如今既知你我同心,事情好办。”
王炳遂将太后密旨、金珠重赏之事细细道来,又低声言道:“太后懿旨已达,下官也早有护公之心,只是日间人多耳杂,不敢妄动。今夜静谧,方敢备酒,略表心意。”
郭槐闻言,更觉欢喜,拍案道:“王大人明达周全,实为社稷栋梁。我郭槐今日虽暂避风头,日后必有厚报。”
话语落定,王炳笑令家丁献酒,热气蒸腾,香气盈堂。杯盏交错之间,两人言语愈加投机,谋划多端,不觉已至更深时分,外间风静如洗,唯厅内灯火未熄,低语不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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