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灯扫过路面,陈砚舟将注意力集中,缓缓把方向盘打正,跟着车流拐上高架匝道。车载导航显示距离会展中心还有十二分钟。他看了眼副驾座位上的团建方案,封面那行“五点,等你输了请我吃火锅”的铅笔字还在,只是纸角多了道折痕——大概是刚才掏手机时不小心压的。
他没再看第二眼。
车子驶入会展中心地下车库时,一辆黑色商务车正从斜坡缓缓退出。车牌被泥水糊了半边,但右后轮挡泥板上有道新鲜刮痕,和周强发来的照片一模一样。陈砚舟放慢车速,等那辆车走远,才将车停进C区固定车位。
刚下车,手机震动了一下。
【人脉资源“建材协会王秘书”已解锁】
他站在原地,指尖在屏幕滑动两下,系统界面无声闪过一行小字:【建议接触时间:今晚酒会期间】。
他合上手机,整了整外套领口,朝电梯走去。
会展中心主厅灯火通明,人声混着背景音乐嗡嗡作响。赵宇站在入口处和几个供应商寒暄,衬衫第三颗扣子又崩开了,露出里面灰白背心。看见陈砚舟走近,他抬手招呼:“来得正好!艾米丽那边刚结束采访,你要是想搭话,趁现在。”
“她喜欢安静。”陈砚舟接过侍者托盘里的红酒杯,“吵的地方,话都听不清。”
赵宇眯眼:“你小子什么时候懂设计师脾气了?”
“不懂。”陈砚舟轻晃酒杯,“但我懂谁不想浪费时间。”
话音未落,一名西装男子从侧边靠近,递出名片:“陈总,久仰,我是振海地产合作部的。”
陈砚舟接过,指尖捻了捻。纸张粗糙,油墨偏淡,排版左边距比右边多出两毫米。他不动声色地夹进笔记本,红笔在背面写了个“假”字。
“吴总最近挺忙?”他抬头问。
对方一愣:“啊?吴总……是挺忙的。”
“那你们部门今年质检通报的事儿,他顾得上吗?”陈砚舟笑了笑,“听说钢材不合格率涨了三个点,协会那边下周要开闭门会。”
男人脸色变了变,干笑两声:“这……我们内部都在查。”
“查得好。”陈砚舟举杯,“祝你们早日查清。”
那人匆匆走了。
赵宇凑近:“你哪来的消息?”
“数据不会自己跑出来。”陈砚舟转向展厅角落,“但它会找对的人说话。”
那边,灰紫色长发的女人正盯着一幅建筑展板,手里钢笔轻轻敲着手掌。她站姿笔直,像是随时准备拆解眼前的空间结构。
陈砚舟端着酒杯走过去,在她身后半米停下。
“您去年在肯尼亚做的雨水收集系统,承重屋面倾斜角是7.2度吧?”他说,“《可持续建筑》第十一期,配图三。”
女人转过身,眉梢微挑:“你知道那篇论文作者是我?”
“知道。”陈砚舟点头,“也知道您最讨厌空间浪费。所以我想问——如果有一座垂直森林商业体,每层都有绿化中庭,光照模拟精确到分钟级,您会不会感兴趣?”
他打开手机,调出一张综合体概念图。
艾米丽盯着看了五秒,忽然笑了:“你不是来找我聊天的,是来下钩子的。”
“是邀请。”陈砚舟收起手机,“等您愿意谈的时候,我在。”
“预算多少?”她问。
“目前能给的,是让您不委屈自己的设计。”
她盯着他看了两秒,转身走了两步,又停下:“垂直方向的风压测算,你有团队做吗?”
“正在组建。”陈砚舟说,“缺一个能骂醒他们的主控人。”
艾米丽回头瞥了他一眼:“别让我失望。”
说完,她走向媒体围堵区,背影利落得像一把收进鞘的刀。
赵宇不知何时出现在旁边,拉住陈砚舟袖子:“你刚才是不是提了王秘书?”
“我没提名字。”陈砚舟看着远处,“我只是说了句实话。协会通报下周发,数据公开,谁都能查。”
赵宇盯着他:“你小子……越来越不好糊弄了。”
“我不是难糊弄。”陈砚舟端起酒杯,“我是不喜欢被人当傻子。”
两人正说着,一道粗哑声音从侧面传来。
“陈总也来参加这种小展会?”
吴振海端着酒杯走过来,脸上挂着笑,眼神却冷。他今天穿了件暗红色唐装,领口别着金针,袖口露出半截疤痕。吴振海眯起眼,那眼神犹如淬了毒的刀子,脸上挂着笑,却透着丝丝寒意,心里暗想这小子竟如此大胆,敢在这公开场合挑衅自己。指间的雪茄猛地按进烟灰缸,火星四溅,咬牙切齿道:“你倒是很了解内情。”
陈砚舟神色平静,内心却警惕起来,他知道这是吴振海在强装镇定,嘴角微微上扬:“我知道的不多,但足够让不该出现的数据,出现在该出现的地方。”
空气静了一瞬。
吴振海盯着他看了两秒,忽然笑了:“年轻人有冲劲是好事。但路走得太快,容易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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