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把那半张纸按在桌上，手指压着边缘。信上说的坑，不是普通的坑。老七看到的铁皮箱碎片，和三天前失踪的军用物资编号对得上。
他没叫人，直接走到门边拉开门。
赵刚已经在外面站着，手里拿着个布包，脸色比墙灰还沉。
“你也收到消息了？”林青问。
“北岭三号哨兵换岗时发现的。”赵刚走进来，把布包放在桌上，“他们在山坡背面又挖了两个点，位置隐蔽，从主道上看不见。这是从其中一个点带回来的土。”
林青打开布包，里面是一团混着碎麻绳的泥。他捏了一小块，在指间搓开。
“这不是种地用的土。”他说，“太干，而且有油味。”
赵刚点头，“我让战士闻过，像骡车轴承上抹的黄油。他们运东西时留下的。”
两人对视一眼，都没说话。
桌上的地图摊开着，北岭三个红圈旁边多了几道铅笔划痕。林青拿起笔，在马厩区画了个叉，又从那里连出三条线，分别指向通讯站、粮仓和指挥所。
“三点都卡在命脉上。”他说，“断通讯，断补给，再打指挥中枢，一套连招。”
“这不是散兵游勇能干出来的事。”赵刚声音低下来，“得有人教，还得有人供弹药。”
“张某被撤职才四天。”林青盯着地图，“他哪来的本事调动人力挖坑？谁给他胆子碰军用设备？”
“只有一个可能。”赵刚接话，“背后有人撑腰。而且这人不怕我们查到他头上。”
屋里安静了几秒。
林青起身走到柜子前，拉开抽屉取出一份名单。上面是最近一个月进出北岭的所有车辆记录。他翻到第三页，停住。
“你看这个。”他指着两行字，“五号晚上，一辆空车报备去西庄拉煤，实际走的是北线。八号凌晨，同一辆车又出现，这次登记的是送工具，可车上没卸货痕迹。”
“车牌呢？”
“套牌。真车在城南修车铺停了三天。”
赵刚皱眉，“查到车主没有？”
“查不到。登记信息是假的。但我们的人拍到了开车的人。”林青从夹层抽出一张照片，推过去。
照片模糊，但能看清驾驶座上的人戴着一顶旧式军帽，袖口露出半截红边布条。
赵刚眼神一紧。
“北营的老制服。”他说，“这帮人还没死心。”
“不止没死心。”林青声音冷下来，“他们在搭新桥。一边是被处理的败将，一边是想抢地盘的旧军阀。一个要报仇，一个要占地，凑一块儿了。”
赵刚握拳砸在桌上，“那就别怪我们不讲情面了。我现在就调人封山道，把三个隘口全堵死。”
“不行。”林青摇头，“现在动手，等于告诉他们我们知道了。他们会缩回去，等下次机会。我们要的是连根拔起。”
“那你打算怎么办？”
林青走到墙角，拿起挂在钉子上的电话机，拨了三下短铃。
几分钟后，通讯班的小吴敲门进来。
“我要你做一件事。”林青说，“从今晚八点开始，所有对外联络改用B频道。旧频道继续发‘正常巡查’的消息，每小时一次，内容不变。”
小吴愣了一下，“演给他们看？”
“对。让他们以为我们还在原地转圈。”
“那要是他们真动手呢？”
“我们会知道。”林青看向赵刚，“你记得上次我们在东坡设的暗哨吗？那个点位还能用。”
赵刚明白过来，“我去安排人接通线路，今晚就布防。”
“记住。”林青补充，“所有人换便装，不准穿军靴，不准带明显标识。一旦发现异常移动队伍，立刻回传信号，不要拦截。”
小吴走后，赵刚站在桌前没动。
“你真觉得他们会这么快动手？”
“越快越好。”林青翻开笔记本，写下几个时间点，“腐败案刚处理完，正是人心浮动的时候。他们想趁乱打一波，把水搅浑。”
“可我们证据还不够硬。”
“不需要硬证据。”林青合上本子，“只要他们敢动，哪怕迈出一步，就能顺藤摸瓜抓到底。”
赵刚沉默片刻，忽然问：“上级那边要不要报？”
林青摇头，“现在报，只会打草惊蛇。等我们拿到联动实据，再一次性递上去。”
“万一他们动作太快，我们压不住？”
“那就边打边报。”林青看着他，“你信不过自己带的兵？”
赵刚咧了下嘴，“我不是不信兵，我是怕你把自己逼太狠。”
“我没得选。”林青声音不高，“今天放过一个漏洞，明天就可能倒下一片人。我不敢赌。”
赵刚不再多说，转身走向门口。
手搭上门把时，他又停下。
“北岭风大，夜里冷。”
“我知道。”
“我给你留两个火炉。”
门关上。
林青坐回桌前，重新打开那份车辆记录。他在“王记粮栈”四个字下面画了双横线，然后翻到最后一页，写下新的排班表。
他把名字一个个抄进去，都是老战士，经历过去年冬天围剿战的。
写完最后一个名字，他抬头看了眼挂钟。
下午四点十七分。
窗外光线斜照进来，落在桌角的茶杯上。杯子没洗，底部有一圈深色渍痕。
他伸手把杯子扶正，让它不再歪向一边。
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节奏快而急。
门被推开一条缝，一封信塞了进来。
白色信封，没有署名。
林青没起身，只是把手移到桌下。
信静静躺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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