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向御案,铺开一卷明黄色的、象征最高诏令的绢帛,亲自研墨,墨锭与砚台摩擦发出的细微声响,在寂静的殿内格外清晰。然后,他将一支御笔,递到了小皇帝司马聃那稚嫩的手中。
陛下,谢安的声音带着一种引导的、不容置疑的力量,目光灼灼地看着小皇帝,“请陛下亲书……‘宁碎江南玉,不降北地尘’!”
这十个字,是他与少数核心重臣商议后,为应对当前危局定下的最终基调。它既是对北方强硬态度的最强硬回应,也是一种悲壮的自我定位与政治宣言。它彻底放弃了任何求和的幻想,选择了最极端、也最具道德感召力和悲情色彩的抵抗姿态。这是一种“玉碎”的决心,意图用这极致的气节与悲情,来凝聚可能已经涣散的人心,激发最后的血性,做那最后一搏,为江东争取一丝渺茫的生机,或者,至少保留最后的尊严。
小皇帝司马聃握着那支对他来说有些沉重的御笔,小手有些颤抖。他或许并不完全理解这十个字背后所承载的沉甸甸的血泪、决绝与无可奈何,但在谢安那坚定而充满期望、甚至带着一丝恳求的目光注视下,他依言,在那精美的绢帛上,一笔一划,极其认真地,写下了这决定江东最终命运的十字诏书。字迹虽显稚嫩,笔画歪斜,却因承载的悲壮内容而显得格外沉重,仿佛每一个字,都浸透着江东最后的血气。
好!陛下圣明!王坦之等人见状,激动得老泪纵横,纷纷跪伏在地,声音哽咽,高呼圣明。他们看到的是不屈的气节,是王朝最后的尊严。
谢安看着那墨迹未干、笔力孱弱的诏书,眼中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有决绝,有悲哀,有对时运的无奈,也有一丝如释重负。他知道,这封诏书一旦送出,便彻底关上了和平解决的大门,将江东的命运,推向了与北方巨兽进行最终对决的、几乎看不到胜算的角斗场。这是一场豪赌,赌上的是江东的一切。但这或许是维护晋室最后尊严、凝聚人心的唯一方式了。他亲自提笔,为这十字核心,润色辞藻,写成了一篇文采斐然、情感充沛、极尽渲染之能事的正式诏书,既是一篇讨逆檄文,也是一曲无可奈何的王朝挽歌。
很快,这封盖有皇帝玉玺、由谢安亲自润色、充满了华美辞藻与悲壮气节的诏书,由一位身份更高的宗室子弟作为使节,携带着江东朝廷最后的与倔强,送往京口。这更像是一种姿态,一种宣告,而非真正的沟通。
诏书中,极力强调晋室承继西晋的正统性,斥责冉闵的与,歌颂江东的文武鼎盛士民气节,并以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为核心,表达了战斗到底、与社稷共存亡的决心。
当这份诏书被呈送到京口北固山帅府,由内侍在冉闵及众将面前朗声宣读时,堂内的气氛先是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所有人都被江东这种“死硬”态度所愕然。随即,一股压抑不住的怒火在诸将胸中升腾!我们秣马厉兵,示之以威,予之以路,尔等竟如此不识抬举!
狂妄!给脸不要脸!
不知死活!真当我玄甲军刀锋不利否?
陛下,请即刻发兵,踏平建康,看他们还如何‘玉碎’!
众将纷纷请战,群情汹涌。
冉闵端坐其上,面无表情地听着,手指轻轻敲击着座椅扶手。直到诏书读完,内侍声音落下,他才缓缓伸出手。内侍连忙将诏书卷起,恭敬地递到他手中。
冉闵拿着这卷做工精美、象征着江东最后倔强和悲情的绢帛,目光在上面那“宁碎江南玉,不降北地尘”的字句上停留了片刻,眼神深邃,看不出喜怒。
忽然,他笑了。那是一种怒极之后的反笑,充满了无尽的嘲讽、冰冷与凛冽的杀意。
玉碎?瓦全?他喃喃自语,声音不大,却让整个喧闹的大堂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
他猛地站起身,双手抓住诏书的两端。
嗤啦——!
一声裂帛脆响,刺耳无比!在寂静的大堂中如同惊雷!那卷明黄色的、代表着晋室最后尊严和意志的诏书,被他从中硬生生撕成两半!
他将撕碎的诏书狠狠掷于地上,仿佛丢弃什么令人作呕的污秽之物,用脚踩了上去。
司马聃!谢安!冉闵的声音如同九幽寒风,席卷全场,带着滔天的怒意和不容置疑的威严,“既然尔等宁肯玉碎,不求瓦全……”
他顿了顿,目光如电,扫过麾下所有摩拳擦掌、战意高昂的将领,一字一句,斩钉截铁地宣告:
那便如尔等所愿!
朕,便让那建康城头,改姓——炎!汉!
传朕旨意!三军整备,克日南征!不破建康,誓不还师!
万岁!万岁!万岁!震天的怒吼声,如同火山喷发,带着毁灭一切的气势,几乎要掀翻北固山帅府的屋顶!
玉碎之诏,彻底粉碎了最后一丝和平统一的幻想。冉闵的怒火与决绝,化为了南征的最终号角。京口这座巨大的战争机器,终于结束了它的磨合与演练,将所有的力量,指向了最后一个目标——建康。南北之间,注定要以最激烈、最残酷的方式,完成这最后的统一。长江的波涛,将见证一场决定华夏命运的终极对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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