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考官连忙将慕容翰和那汉人士子的考卷,以及另外几份观点独特、争议较大的试卷,双手呈上,并简要说明了争议的焦点,尤其是慕容翰试卷引发的“背叛族裔”的指控。
冉闵拿起慕容翰的考卷,仔细地、一字一句地阅读着,阁内静得只能听到烛花爆开的细微噼啪声、窗外隐约的夜虫鸣叫以及众人紧张而压抑的呼吸声。读完,他又看了那汉人士子的,以及寒门少年陈望那篇字字血泪、充满真挚情感与对公平极度渴望的策论。
良久,他放下试卷,抬起头,目光平静却极具压迫感地扫过在场每一位考官,突然问道,声音在寂静的阁中回荡:“诸公可还记得,朕当年于未央宫废墟前,颁布《魏律》之时,对百官与万民说过什么?”
满阁寂静,无人敢答,气氛凝重。
冉闵缓缓站起身,走到阁楼中央,声音清晰地、一字一顿地回荡在每一个角落,如同洪钟大吕:
“朕说过——‘法不阿贵,绳不挠曲’!法律不偏袒权贵,墨线不迁就弯曲。这八字,不仅是治国之要,亦是取士之准!是这新政的基石!”
他的指尖,带着千钧之力,重重地点在慕容翰那份充满争议的考卷上,目光如炬,扫视众人:“若因他说了真话,说了些让某些人不舒服、却可能利于国家长远的话,便要治罪,便要打压,那这科举,与以往的门阀举荐、与石赵时代的任人唯亲、与那些抱残守缺的旧规矩,又有何区别?朕开科举,立‘惟才是举’之规,要的就是这份敢于直言的胆识,要的就是这份超越族群局限、着眼于文明大义的见识!若连这点胸襟都没有,朕与诸公,又何谈开创盛世?”
皇帝的态度,明确而坚决,一锤定音!
接下来的阅卷工作,虽然仍有争论,但基调已然确定:以才学、见识、文章论高下,不以出身、族裔、言论是否“顺耳”定去留。慕容翰的试卷,最终因其深刻的见解和敢于批判的勇气,被定为乙等上,进入了高名次序列。
七天之后,阅卷终于结束。经过反复核对、排名、争议调解,最终的金榜拟定。
放榜那日,贡院前的广场再次被人潮淹没,比考试那天更加拥挤不堪,水泄不通。不仅有参考的士子,还有他们的家人、仆从、师长,以及无数前来围观这“千古盛事”、见证历史的长安百姓,各色人等,三教九流,齐聚于此。空气中弥漫着焦灼、期待、祈祷、以及各种复杂的、几乎要爆炸的情绪。
当礼部官员捧着覆盖着明黄绸缎的皇榜,在宫廷侍卫的严密护卫下,郑重其事地将其张贴在贡院外墙特设的、高达丈余的榜墙上时,整个人群如同炸开的锅,瞬间沸腾了!声浪几乎要掀翻天空!
“中了!我中了!苍天有眼啊!”狂喜的呼喊。
“唉……名落孙山……时也命也……”失落的叹息。
“快看看甲榜前三!都是谁!”
“那个匈奴人……那个匈奴人赫连勃,竟然在乙榜第二十二!”
“还有那个……那个据说以前是奴籍的陈望,乙榜第四十七!天啊!”
“慕容翰!鲜卑的慕容翰,乙榜第三!第三啊!”
惊呼声、叹息声、议论声、欢呼声、哭泣声……交织在一起,震耳欲聋,构成了一幅人间悲喜图。
慕容翰挤在汹涌的人群中,心脏狂跳,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手心全是冷汗。他的目光焦急地在密密麻麻、令人眼花缭乱的名字中飞速搜寻着。终于,在乙榜(第二等)最上方的位置,他看到了那个无比熟悉、此刻却显得如此耀眼的名字——“慕容翰,辽东襄平,乙榜第三”!
一瞬间,巨大的喜悦和难以置信的冲击如同电流般贯穿全身,让他浑身血液都涌上了头顶,一阵眩晕,双手颤抖得厉害,几乎握不住刚刚领到的、证明他进士身份的青色绸带和那份沉重的、代表着无上荣耀的榜文。他反复确认,揉着眼睛,那确实是他的名字,一个鲜卑的名字,高高地悬挂在代表着国家选拔的英才榜单之上,位列前茅!泪水,混杂着汗水,模糊了他的视线。
与他同时看到这个名字的,还有不远处几个落榜的、衣着华丽的世家子弟。其中一人,正是当初在考场外嘲讽胡族学子“牧奴贱民”的一位。他看到慕容翰不仅上榜,还高居乙榜第三,而自己却名落孙山,榜上无名,一股邪火混合着嫉妒、羞愤猛地窜上心头,烧毁了他的理智。
“不可能!绝不可能!”那世家子突然状若疯狂地冲出人群,指着榜上“慕容翰”的名字,对着周围的人群声嘶力竭地大喊,面目扭曲,“作弊!一定是作弊!这些胡奴贱民,粗通文墨已是侥幸,怎么可能考得如此之高?定是有人泄露考题,或者徇私舞弊!这榜单不公!这不公平!我等不服!”
他的叫嚷立刻引起了一阵骚动,一些同样落榜或心存偏见、不愿接受现实的人也开始随声附和,质疑声、起哄声此起彼伏,刚刚的喜悦气氛被蒙上了一层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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