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坦诚相告
萧景渊处理完军务，踏着夜色回到官驿时，便察觉到了不寻常。林晚秋房间的烛火依旧亮着，但守在门外的亲兵神色间带着一丝担忧，低声禀报：“将军，林司制醒来后便一直在书写，神色……甚是惊惶。”
萧景渊心头一紧，推门而入。
只见林晚秋披着外衫，坐在桌案前，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唇瓣紧抿，眼神却异常明亮，里面翻涌着他从未见过的、混杂着恐惧、愤怒与决然的复杂情绪。桌案上摊着几张写满字的纸，墨迹犹新。
“晚秋？”他快步上前，声音不由得放轻，“发生何事？可是伤势有变？”
林晚秋抬起头，看向他，那双总是沉静如秋水的眼眸此刻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深潭，波澜起伏。她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将桌上那几张墨迹淋漓的纸推到他面前。
“景渊，你看这些。”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萧景渊疑惑地接过，就着烛光快速浏览。上面记录的内容光怪陆离，什么“西周青铜爵本应遗失”、“史书记载被篡改”、“北疆格局锚点偏移”……字里行间充斥着一种他无法理解的荒谬感，若非出自林晚秋之手，他几乎要以为是痴人说梦。
然而，当他看到最后那行“墨先生……可跨界篡史……直接影响后世认知”时，瞳孔猛地一缩。他抬起眼，再次看向林晚秋，没有质疑，没有嘲笑，只有深深的凝重。
“这是……”他斟酌着用词，“你……看到的‘未来’？或者说……‘另一个现实’？”
林晚秋重重地点了点头，指尖无意识地掐着掌心，试图用疼痛让自己保持冷静和条理：“我知道这听起来有多么不可思议，多么荒谬绝伦。但景渊，我以性命起誓，我所见所感，绝非虚妄！”
她深吸一口气，开始讲述，语速因急切而略显凌乱，却努力将那种跨越时空的篡改所带来的恐怖清晰地传达出来：
“在那个……我偶尔能感应到的‘地方’，历史，是可以被修改的！一件本该沉入江底、成为永久遗憾的国宝，可以莫名其妙地‘传承有序’地出现在博物馆里；一场本该带来和平的战役结果，可以在权威史书上被轻易地扭曲成无休止的冲突！就像……就像有人拿着一支无形的笔，在已经写好的史书上随意涂改！”
她的声音因激动而拔高：“而做这一切的，就是墨先生！他不只是在我们的时代杀人放火，他是在直接攻击历史本身！他让后人看到的、相信的过去，变成了他想要的样子！如果连过去都可以被随意塑造，那我们现在所做的一切，坚守的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带上了几分绝望的哽咽，连日来独自承受的巨大压力和恐惧，在此刻面对最信任的人时，终于忍不住泄露了几分。
萧景渊沉默地听着，烛火在他深邃的眸子里跳跃。林晚秋所说的一切，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范畴，甚至触及了鬼神之说的边界。若在平时，他定会认为这是无稽之谈。
但此刻，他看着林晚秋苍白脸上那绝非伪装的惊惧与无助，看着她眼底深处那几乎要被这荒谬现实压垮却仍在强撑的坚韧，所有的怀疑都化为了乌有。
他没有去追问细节，没有去探究那所谓的“另一个现实”究竟是何等模样。他伸出手，将她冰冷而微颤的手紧紧包裹在自己温热粗糙的掌心。
“我信你。”
三个字，低沉，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如同磐石般镇住了林晚秋几乎要涣散的心神。
他凝视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无论你所言之事听起来多么荒谬，既然出自你口，我便相信。那个墨先生是人是鬼，有何种通天手段，我不知晓。但我知道，他是我大晟之敌，是荼毒生灵之辈，更是让你如此惊惧的祸源。”
他握着她手的力道加重了几分，仿佛要将自己的力量传递过去：“既然他的恶行已能跨越时空，那我们的对抗，亦无界限。晚秋，你不是一个人在面对这诡谲之事。”
林晚秋望着他坚定无比的眼神，感受着掌心传来的温热与力量，那几乎要将她淹没的冰冷恐惧感，终于被驱散了一些。鼻尖一酸，眼眶微微发热，她用力回握住他的手，仿佛抓住了狂风巨浪中唯一的浮木。
“谢谢……”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这两个字。
萧景渊抬手，用指腹轻轻擦去她眼角渗出的湿意，声音放缓了些许，却依旧带着军人的决断：“现在，告诉我，我们接下来该如何做？如何才能阻止他继续‘篡改’你所知的……历史？”
信任，在此刻超越了认知的局限。他或许永远无法完全理解那所谓的“现实震荡”究竟是何等景象，但他确信，站在他面前的这个女子所面临的威胁是真实的。而他要做的，就是与她并肩，斩断那只伸向过去的黑手。
烛火摇曳，将两人紧握双手的身影投在墙壁上，仿佛缔结了一个跨越时空的盟约，共同面对那来自历史阴影中的、前所未有的挑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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