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虎心中烦闷,信步走出中军帐,于山寨中随意行走。夜色渐深,山风微凉,却吹不散他心头的郁结。正行走间,忽听得不远处传来一阵压抑的、带着哭腔的笑骂声,其间还夹杂着某人刻意压低嗓音、绘声绘色的讲述。
他循声望去,只见篝火旁,一群原本面带愁容、或因近日沉重消息而情绪低落的小头目和士卒,此刻正围成一圈。圈子中心,正是那“笑面虎”齐国远。只见他一只衣袖被扯破了半截,脸上还带着几道新鲜的灰痕,正比比划划,模仿着日间训练时,自己如何被一个新入伙的山东大汉摔了个标准的“狗啃泥”。
“你们是没看见!”齐国远挤眉弄眼,拍着大腿,“俺老齐当时心里就想,完了完了,这下‘笑面虎’要变‘土地爷’了!那山东好汉还一脸憨厚地问俺:‘齐大哥,俺这手‘贴山靠’可使还地道?’俺这老脸哦……只好说:‘地道!太地道了!差点把哥哥我直接靠回姥姥家去了!’”
他夸张的语调、自嘲的表情和那副狼狈又努力维持“大哥”尊严的模样,引得周围众人再也忍不住,爆发出一阵低低的哄笑,连几个原本眼圈发红想起阵亡兄弟的汉子,此刻也暂时忘却了悲伤,嘴角扯出了一丝笑意。
齐国远眼尖,瞥见谢虎的身影在暗处驻足,他非但没有收敛,反而声音提高了些许,像是说给所有人,又像是特意说给谢虎听:“笑!都使劲笑!咱们在这梁山,脑袋别在裤腰带上,今天不知明天事,要是连笑都不会了,那才真叫没活头了!天塌下来有谢虎老大和各位将军顶着,咱们该操练操练,该杀敌杀敌,该乐呵的时候,也得把胆子笑肥了才行!”
他这话看似粗俗,却像一阵带着温度的风,悄然拂过众人心头,将那沉甸甸的压抑感吹散了些许。谢虎站在阴影里,看着火光映照下那一张张暂时放松下来的面孔,看着齐国远那看似没心没肺、实则蕴含着独特智慧的笑容,紧绷的心弦竟也莫名松弛了一瞬。这齐国远,武艺稀松,却似一味特殊的调和剂,于这铁血山寨之中,润物无声地维系着一种难能可贵的生气与人情味。
就在这时,一名负责联络水寨的头目快步奔来,脸上神情不见紧张,反倒带着几分探询和郑重,他走到谢虎身边,躬身低语道:“谢将军,金沙滩渡口传来消息,有一条小船驶近,来人自称白羽神箭王伯当的,说是您的兄弟,请求上山一见。太史慈头领已派人暗中查验,确系一人,并且上缴兵刃,也已搜身,并无异常。特来请示将军,是否放入关隘,引他上山?”
“伯当兄弟?!”谢虎眼中闪过惊喜。瓦岗寨是他起家的根本,战略转移至梁山后,与瓦岗本部一直保持着联系。王伯当此来,定是单信义、徐茂公等人有要事相商。他即刻道:“速请至聚义厅,我亲自接待。”
谢虎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衣袍,将对往昔的怀念与对来意的猜测暂且压下,恢复了平日的沉稳。他对仍在篝火旁望向这边的齐国远等人微微颔首,便转身大步向聚义厅走去。
聚义厅内,火把通明。当谢虎踏入厅中,看到那风尘仆仆却依旧挺立如松的白袍身影时,王伯当也转过身来,脸上带着久别重逢的激动笑容。
“主公!”
“伯当兄弟!果真是你!不用多礼!”谢虎快步上前,四手紧握,“八百里水泊险峻,你孤身前来,莫非瓦岗有甚要事?”他必须先确认来意。
王伯当朗声一笑,用力拍了拍谢虎的手臂:“兄弟莫惊!瓦岗有单二哥、茂公先生和罗艺兄弟坐镇,稳如泰山!实是众位兄弟思念于你,日夜挂怀。茂公先生便说,伯当脚程快,就派我做这个代表,穿越这水泊来看看你。一是全了兄弟们的思念之情,二来也是告诉你,无论你身在何方,瓦岗众兄弟的心,始终与你在一处!”
听闻此言,确认并非紧急军情,谢虎心中那块石头才算落地,随即被这深厚的兄弟情谊所充盈。他紧握着王伯当的手,感慨道:“有劳兄弟们挂念!快,坐下详谈,与我好好说说瓦岗的近况!”
贾诩不知何时也已来到聚义厅外不远处,静静看着厅内感人的重逢一幕,轻捋胡须,眼底幽光闪烁。
或许是评估下一次梁山与瓦岗寨计谋联合的可能,亦或许,也在重新评估如齐国远所带来的士气、乃至眼前这般深厚情义,在这乱世棋局中的独特价值。
正当二人叙话,那“笑面虎”齐国远探头探脑地出现在厅外,得到允许后,他捧着酒坛满脸堆笑地进来:“主公,王将军!俺老齐听闻瓦岗的神箭将军到了,特来敬碗酒!王将军,俺对您可是仰慕得紧!俺干了,您随意!”说罢,咕咚咕咚先干为敬。他虽滑稽,但对谢虎和王伯当的恭敬之情却毫不掺假。
王伯当笑着饮了一碗。齐国远又转向谢虎,恭敬道:“主公,您和王将军慢慢聊,有啥事吩咐俺老齐就成!”这才退下。他这番插科打诨,反倒给严肃的聚义厅带来了几分生气。
谢虎与王伯当相视一笑,旋即屏退左右,神色转为凝重:“伯当,你来得正好。我正有一事,关乎两位豪杰性命,或需瓦岗旧部从中策应……”他将鲁智深、武松之事,以及自己已密信关羽的计划和盘托出,也与王伯当探讨了万一许都事态恶化,如何借助瓦岗这条外部线索进行牵制与营救的可能。
王伯当听罢,肃然道:“主公所虑极是。此事关乎义士性命,亦关乎关将军安危。我此次带来几位精干弟兄,皆在水泊外等候消息,可随时动用。我们在河北、中原也有些眼线,或能派上用场。”
然而,欢宴与密议之下,暗流依旧涌动。贾诩静立远处阴影中,看着厅内景象,目光幽深。王伯当的到来,意味着瓦岗势力更直接地介入梁山事务,这固然增强了实力,但也可能使局面更加复杂。而萧如玥立于帐外,遥望聚义厅通明的灯火,神情复杂。瓦岗旧部的到来,似乎正将谢虎更深地推向那条以庞大势力争夺天下的道路,她心中的忧虑,如这夜色般,愈发深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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