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后。
李晟率临时征召的突厥骑兵北返。
来时八百精锐。
去时万马奔腾。
而此间最兴奋的莫属仆固怀恩。
他因“谈判有功”，再加上于受降城左近招募的蕃儿中竟然还有些当年仆骨部的部民，就被李晟临时安了个“讨击使”的临时差遣。
麾下千余人马。
算是第一次独立掌军了。
“都督~”
“混账！叫某仆固讨击！或讨击使！”
仆固怀恩大声对着眼前百夫长大声呵斥：“记住！军中只有一个都督，就是李晟李大都督！下次再敢如此，五十军棍伺候！”
那百夫长唯唯诺诺连忙称是。
他因与仆固怀恩同族，再加上身形壮硕弓马一流，这才被临时任命为亲兵百夫长。
本想拍上官兼名义族长马屁，谁知却拍到了马腿之上。
“你等离开漠北草原多年，山川地理已是生疏，但管好手下那些生番，让他们带路时莫要偷奸耍滑，不然本讨击定斩不饶！”
“喏！”
李晟在此地募兵并不指望这些临时拼凑的游牧轻骑兵能有多少战斗力，其主要看中的还是向导功能，以及对漠北气候环境的熟悉。
出塞失道。
可是困扰历代汉家将领的魔咒。
李固能一战而灭契丹，凭借的是天时地利人和。
大唐的海量资源投入就不说了。
单单其麾下将领，李光弼、李守忠都是出身北地，安禄山与史思明也是熟门熟路。
萧燕燕与韩布就不说了，完全就是主场作战。
也就李晟到了辽地，算是个生瓜蛋子。
因此李固也不敢让其贸然前出，只是扎营固守。
以至于从头到尾都没捞到仗打。
而这次却完全不同。
茫茫漠北，几乎对所有人都是陌生的。
虽李光弼提前去了右厢之地打前站，可也就是临阵磨枪而已。
能收拢些附近杂胡就不错了。
真正能对漠北全域都有所了解的突厥核心部族，他绝对还接触不到。
如今其手中的几千人马，对唐军来说意义非常重大。
但如此喜讯却暂时无法传到李固手中。
他命崔旰暂守碛口，并临时营造城寨，自己则亲率大军继续北上，穿过大漠去跟李光弼汇合。
此处道路早就被李延宠摸了个一清二楚，韦家店的商队也已往返多次，中途绿洲之中甚至还建有商栈。
此道虽苦，但却是有惊无险。
旬日之后，大地由黄变青，唐军历经长途跋涉，终于跟先头部队会师。
“李大，你可是清减不少！怎的，是漠北的羔羊不够肥美？还是此地胡女太过销魂？”
李固此时嘴唇开裂，满脸风霜，可一看见李光弼，却立马开起了玩笑。
“好你个李二郎！当初一句话把某打发到这儿，自己却跑去长安快活！真是好没道理！怎样，被老岳丈看不顺眼，也发配到此了吧？”
如今的知松漠诸州军事、皮室军军使立刻反唇相讥。
他本是个不苟言笑的，再加上其丧期未满，看起来一脸的阴郁之气。
可在嬉皮笑脸的李固面前，却怎么也绷不起来。
一抹温暖荡漾心间。
大战前的紧张似乎也松弛下来。
李守忠环顾左右，也有些故意道：“哎呦，不错哦~还是有几条狸奴狗群投靠嘛。”
“当初就应该让你这杂胡来，兴许比我这纯血契丹号召力强些。”
这俩嘴上说的不客气，但却都是嘴角噙笑，一点也没有火药味儿。
“行了，别扯犊子了。”
李固笑着迈步入帐，施施然于主位安坐。
“某之前放出去的风声，可有什么回应？”
此言一出，李光弼表情微微一滞。
“只有左近的一些小部落靠近扎帐，他们本就是觊觎这右厢之地草场已久，至于铁勒九姓......尚未收到回复，乌苏米施可汗倒是遣了使者过来，有意于此地听宣会盟，但他被回纥、拔悉密等部追杀得紧，现在又不知逃向何方了。”
形势不容乐观。
李固眉头紧皱。
拔悉密三部不鸟他很正常。
这些人本就是直面朔方，王忠嗣在三部身上定是花了大价钱的。
如若是战事刚起，这些强胡还有可能鼠首两端，于各方讨要好处。
可现在几大势力都杀了两三年，汗王死了一个又一个。
改换门庭的代价太大。
其余六姓大概是慑于三大部的淫威，不敢有所动作。
其他杂胡就不说了，稍有不慎就是族灭的下场。
可要是任他们杀出一头新狼王出来。
漠北草原诸部臣服，就又是一个北境大敌。
王忠嗣离间计虽妙，而且性价比超高。
但说到底也是被朝廷给逼出来的。
没有大军进剿，说什么都是假的。
可若是现在直接挥军西进，搞不好杀成一团的各方，反倒要掉头先将“外部势力”干掉，然后再重新一决胜负。
漠北战况看似乱七八糟，其实却更像是个王八壳。
有些无从下口啊。
李固双眼死死盯着巨大的战事地图，心中无数信息闪过。
“拔悉密、回纥、葛逻禄三部具体势力如何？”
此问一出，许远随口答道：“此三部中当以回纥最强，当年朝廷灭薛延陀，其部族除内附之外，皆被回纥吞并，据说控弦士近十万。”
“其次为葛逻禄，其一直有三姓之说，广泛分布于漠北、西域甚至河中之地，其战兵数量虽略少于回纥，但战力却犹有胜之，两者实乃伯仲之间。”
“至于拔悉密，却是实力最弱，能战之兵也就五六万上下。”
帐内众人皆深深叹服。
这张嘴就来的本事，不知是下面耗费了多少苦工才练就的。
李守忠双眼精光一闪。
“听说拔悉密的首领姓阿史那？这是为何？他们不是什么铁勒九姓之一吗？”
许远沉声道：“李将军所言不错！拔悉密正是突厥王庭打入铁勒诸部的一颗钉子，世代都由王族担任首领。”
“怪不得回纥与葛逻禄才称叶护，反倒奉阿史那施为汗王。”
李光弼恍然道。
阿史那之积威竟然恐怖如斯。
“想必王忠嗣主要联络的，便是这阿史那施了。”
“不错。”
许远颔首道：“根据最新消息，朝廷的册封诏书已从长安出发。”
“此人危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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