匪群中,一个满脸横肉的头目,正挥舞着鬼头刀,驱赶着手下:“冲!都给老子冲上去!打破庄子,里面的粮食、银钱、女人,随便你们拿!”他喊得声嘶力竭,却注意到右翼那伙人依旧磨磨蹭蹭。头目大怒,提着刀几步冲过去,对着那伙人的首领——一个面色阴沉、眼角有疤的汉子骂道:“王老五!你他娘的聋了?还是怕了?再不给老子往前冲,信不信老子先剁了你!”
那被称作王老五的疤脸汉子,眼皮抬了抬,眼神里没有丝毫畏惧,反而有种压抑已久的怨毒。他慢悠悠地道:“李疤瘌,你吼什么?兄弟们卖命,总得知道为谁卖吧?赵公公许的好处,到你嘴里还剩几成?别到时候,兄弟们拼死拼活,都填了你的腰包!”
这话一出,不仅王老五手下的人停下了动作,连附近其他匪徒也看了过来,眼神闪烁。
李疤瘌被当众顶撞,更是怒不可遏,刀尖几乎戳到王老五鼻子上:“放你娘的屁!你敢扰乱军心?老子砍了你!”
“军心?”王老五嗤笑一声,猛地提高音量,不仅是说给李疤瘌听,更是说给周围所有匪徒听,“弟兄们!都听听!咱们被他李疤瘌拉着,来打这硬庄子,说是替京里的赵公公办事,得了钱大家平分!可我怎么听说,赵公公许下的五百两黄金,他李疤瘌一个人就想吞掉大半!只拿出点零头来糊弄咱们!”
“你胡说!”李疤瘌脸色骤变,厉声否认。
但怀疑的种子一旦播下,立刻在贪婪和恐惧交织的土壤里疯狂生长。匪徒们本就是因利而聚,此刻听到内部分赃不均,顿时哗然。
“李老大,真有这事?”
“五百两黄金?他娘的,之前可说只有一千两银子!”
“咱们拼死拼活,好处都让他得了?”
场面瞬间失控。王老五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他趁热打铁,猛地抽出腰刀,指向李疤瘌:“弟兄们!跟这种黑心肠的卖命,能有咱们好果子吃?不如先宰了他,拿了这庄子,里面的东西,咱们自己分!”
“对!宰了他!”
“自己分!”
王老五手下的人首先发难,挥刀砍向李疤瘌的亲信。李疤瘌又惊又怒,一边格挡一边嘶吼:“反了!都反了!给老子杀光这些叛徒!”
匪徒阵营,顷刻间四分五裂。刚才还一同攻庄的“同伴”,此刻毫不犹豫地将刀锋转向了身边的人。为了那虚幻的黄金,也为了或许能独吞这庄子里财物的贪婪,他们自相残杀起来。怒吼声、兵刃碰撞声、惨叫声取代了攻庄的喧嚣,在庄门前上演了一出血腥的内讧。
墙头上,田庄的守卫们都看呆了。
他们预想过惨烈的攻防,预想过血战到底,却唯独没有预见到眼前这匪夷所思的一幕。凶神恶煞的匪徒,竟然自己打起来了?
所有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汇聚到望楼上那个青色的身影上。
林念桑依旧站在那里,平静地注视着下方的混乱厮杀,脸上没有任何意外的表情,仿佛眼前发生的一切,早已在他的预料之中。夜风吹动他的衣袂,猎猎作响。
他知道,王老五这步棋,走对了。
几天前,当流言在庄子外越传越盛时,林念桑就意识到,对方不会善罢甘休。明的不行,很可能就来暗的,甚至是暴力手段。他表面上不动声色,带着学子们演练防御,加固工事,暗地里,却让父亲旧日的一些关系,悄悄去打探可能被雇佣的亡命之徒的底细。
很快,消息传回。赵宦官余党找上的,是活动在邻县一带,以李疤瘌为首的一伙悍匪。而在这伙悍匪中,有一个叫王老五的二头目,早年曾因争夺财物,被李疤瘌背后下过黑手,死了两个过命的兄弟,脸上那道疤也是那时留下的。两人素有旧怨,只是王老五势单力薄,一直隐忍不发。
这个消息,让林念桑看到了机会。
他设法让人带了话,并附上了一份“厚礼”,秘密接触到了王老五。话里的意思很简单:李疤瘌与赵宦官交易,许的是五百两黄金,此事已成,李疤瘌欲独吞。若王老五愿在关键时刻“拨乱反正”,田庄愿奉上纹银二百两作为酬谢,并保证事后官府追究,只究首恶李疤瘌,他可戴罪立功,甚至借此机会取而代之。若不愿,则玉石俱焚,田庄上下必死战,他王老五也休想从李疤瘌手里分到半个子儿,还要继续被其压榨。
是继续忍气吞声,跟着黑心的头目卖命还捞不到好处,甚至可能被当成炮灰;还是趁机反水,既能报仇雪恨,又能拿到实实在在的银子,还能摆脱李疤瘌,甚至有机会收编其势力?
这笔账,王老五算得清。
所以,当林念桑在望楼上,看到匪徒右翼那磨蹭的身影时,他就知道,王老五做出了选择。他之前的种种布置,抛洒污物、设置简易障碍,不仅仅是为了阻止匪徒进攻,更是为了制造混乱,放大他们内部的矛盾,给王老五创造一个发难的绝佳时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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