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第一场雪悄然落在星城时,沈清弦的身体状况出现了微妙的变化。那不是什么急症,而是一种缓慢的、几乎难以察觉的衰退,如同秋叶静美地凋零。一场并不严重的肺炎过后,他的精力明显不如从前,需要更多静养的时间。顾夜冥敏锐地察觉到了这种变化,他悄悄推掉了训练中心的所有事务,将时间完全空出来陪伴在沈清弦身边。
我们去海边吧。某个飘着细雪的清晨,沈清弦望着窗外突然说道。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不是星城那个早已改建的星海生物科技大楼旧址,而是真正的大海,能看到地平线的那种。
顾夜冥什么都没问,只是轻轻点头:他立即开始张罗,包下了一处僻静的海边小屋,带着必要的医疗设备和沈清弦喜欢的书籍、茶具,陪他住了下来。小屋面朝大海,推窗就能听到潮声,闻到咸湿的海风。
白天,他们坐在面朝大海的露台上。沈清弦盖着厚厚的毛毯,安静地看着潮起潮落,海鸥在蔚蓝的天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顾夜冥就坐在他身边,握着他微凉的手,絮絮叨叨地回忆着年轻时的趣事:从初见的剑拔弩张,到后来的并肩作战,再到平淡温馨的相守。沈清弦大多时候只是听着,偶尔会弯起嘴角,或者轻轻回握一下他的手,示意他在听。
记得我们第一次来看海吗?顾夜冥为他拢了拢毯子,声音温柔得如同海风,你那时候还嫌沙子硌脚,非要我背着你走。沈清弦的眼中泛起淡淡的笑意:记得。你非要背我走完整个海滩,结果自己累得第二天起不来床。
顾夜冥哈哈大笑,笑声惊起了停在栏杆上的海鸥。笑过后,他认真地看着沈清弦:那是我这辈子最幸福的回忆之一。沈清弦没有回答,但握着的手微微收紧了些。
夜晚,海风格外清凉,星空低垂得仿佛触手可及。顾夜冥会用厚厚的毛毯将沈清弦裹紧,抱着他坐在摇椅上,一起看星星。这里的星空格外清晰,银河横贯天际,每一颗星都明亮得如同钻石。
清弦,你看那颗最亮的星,顾夜冥指着天狼星,声音轻柔,像不像你眼睛里的光?沈清弦靠在他温暖的怀里,声音很轻:像你第一次爆发神血时的颜色……金红色的,很温暖。
顾夜冥鼻子一酸,将怀里的人搂得更紧些,下巴轻轻蹭着他的银发:下辈子,我还找你。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在哪儿,我都能找到你。
沈清弦没有回答,只是极轻地叹了口气,那叹息中带着满足与安宁。他缓缓闭上了眼睛,气息平稳,仿佛睡着了。顾夜冥没有动,就这样抱着他,看着漫天的星辰,金红色的眼眸在夜色中湿润而明亮,如同永不熄灭的火焰。
第二天清晨,当初升的阳光将海面染成金色时,顾夜冥发现沈清弦已经安静地离开了。他的表情很安详,嘴角甚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仿佛在做着一个美好的梦。顾夜冥没有哭,只是轻轻将他抱回床上,细心地为他整理好衣领,然后坐在床边,握着他已经冰凉的手,一直坐到夕阳西下。
葬礼很简单,按照沈清弦生前的意愿,只有几个亲近的朋友和学生参加。顾夜冥将他的骨灰撒在了那片他们最后一起看海的地方。当骨灰随风飘向大海时,一只海鸥恰好飞过,发出清亮的鸣叫,仿佛在为他送行。
之后的日子,顾夜冥一个人住在他们最后的家里。他每天都会去海边坐一会儿,看着潮起潮落,仿佛在等待着什么。有时他会对着大海自言自语,说着最近发生的趣事,就好像沈清弦还在他身边,只是暂时听不见而已。
一年后的同一天,顾夜冥在睡梦中安静地离开了人世。他的表情同样安详,手中紧紧握着一枚刻着星图的古朴铜钱。根据他生前的遗嘱,他的骨灰也被撒在了那片海里。
从此,每当晴朗的夜晚,那片海域上空总会出现两颗特别明亮的星,一金红,一银白,紧紧相依,仿佛在诉说着一个跨越了时空的爱情故事。当地的渔民说,那是对星侣,守护着每一个相信爱情的人。
而他们的故事,也如同这星辰一般,成为了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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