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日课后那场不欢而散的尴尬，像一团湿冷的乌云，沉沉地压在七鱼心头，一整夜都未曾散去。
她几乎彻夜未眠，眼前反复闪现陈昊失落离开的背影，以及苏婉清那双看似解围、却更添混乱的冷静眼眸。
清晨起来，镜中的自己眼下的青黑又加深了一层，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
她用冷水拍打脸颊，刺骨的凉意只能带来片刻的清醒，却驱不散那从骨髓里渗出的疲惫与不安。
去教室的路上，她将自己裹在宽大的卫衣里，帽檐压得极低，几乎是贴着墙根行走，尽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生怕遇到陈昊，不知该如何面对。
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如同行走在薄冰之上。
课间休息时，她也刻意避开人群，独自待在角落，感觉每一道扫过的目光都带着审视的意味。
下课铃声响过，如同打开了泄洪的闸门，教学楼走廊瞬间被人流填满，喧嚣声浪扑面而来。
嘈杂的说话声、纷乱的脚步声、书包拉链开合的细碎声响混合在一起，形成一股充满活力的洪流。
七鱼低着头，机械地将桌面的书本塞进那个略显陈旧的帆布背包里，拉链拉到一半却卡住了，布料绞进了齿槽。
她有些烦躁地用力一扯，发出刺耳的“刺啦”声，拉链纹丝不动，反而卡得更死了。
陈昊就站在她旁边，没有像往常一样自然地伸手帮忙，也没有说话。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她有些笨拙而焦躁的动作，嘴唇抿得紧紧的，下颌线绷得很紧。
他垂在身侧的手里，还紧紧捏着那两张已经有些皱巴巴、边缘被汗水浸得微潮的音乐票，指尖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缺乏血色的白。
他深吸了一口气，胸腔微微起伏，像是终于下定了某种决心，鼓足了所有的勇气。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形的紧张感。
“七鱼，”他开口，声音在周围的嘈杂背景中显得有些突兀，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我……”
就在这时，吃瓜人群如同摩西分海般，自发地向两侧让开了一条通路。
一种无形的压力悄然弥漫开来。
一个身影迈着稳定而从容的步伐，径直朝他们所在的位置走来。
那人周身自带一种凛然的气场，所过之处，喧闹的声音不自觉地低了下去，好奇、探究、甚至带着些许敬畏的目光纷纷聚焦过来。
连走廊窗户透进的光线，似乎都因为她的出现而偏转了角度，在她周身勾勒出一圈冷调的光晕。
是苏婉清。
她今天穿了一件质地精良的浅灰色高领羊绒衫，贴身的设计勾勒出优美的颈部线条，外搭一件剪裁利落、面料挺括的黑色长款风衣，衣摆随着她沉稳的步伐带起细微的气流。
长发如瀑，柔顺地披散在肩后，一丝不乱。
脸上依旧是那副惯常的、没什么表情的样子，但那双清冷的眼眸却亮得惊人，锐利如冬日结冰的湖面，冷静地映照出周围的一切，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仪。
她的出现，让原本喧闹的走廊这一角，瞬间陷入了一种奇异的、近乎凝滞的安静之中，仿佛连空气都变得粘稠起来。
七鱼的动作彻底僵住了，卡住的拉链头从她微微汗湿的指间滑落。
她看着苏婉清一步步走近，那清脆的高跟鞋叩击大理石地面的声音，像鼓点一样敲在她的心尖上。
心脏开始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咚咚咚地撞击着胸腔，震得耳膜都在嗡鸣。
一种混合着恐慌、窘迫、想要逃离的冲动，和一丝连她自己都无法解释的、微弱的、仿佛看到救命稻草般的期待感的复杂情绪，如同海啸般瞬间淹没了她。
她下意识地飞快瞥了一眼身旁的陈昊，发现他的脸色也瞬间变得紧绷，眼神复杂地看向来人，握着票的手指收得更紧了。
苏婉清在两人面前约一步远的地方站定，这个距离恰到好处，既不过分亲近，又充满了压迫感。
目光先是在七鱼那张苍白失措、写满了紧张和无助的脸上停留了一瞬，长长的睫毛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似乎捕捉到了她眼底的慌乱。
随即，她的视线转向陈昊，平静地开口，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地穿透了残余的背景噪音，每个字都像冰珠落玉盘：“陈昊学长。”
周围几个原本打算离开的同学也停下了脚步，明目张胆或偷偷摸摸地竖起了耳朵，脸上写满了看好戏的兴奋和好奇，互相交换着意味深长的眼神。
陈昊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些，迎上苏婉清那平静却极具压迫感的目光：“苏学姐。”他的声音比平时低沉了些。
苏婉清的视线淡淡地扫过他那只紧攥着音乐票、指节因为用力而严重泛白的手，眼神里没有流露出任何情绪波动，既无嘲讽，也无好奇，仿佛那只是件无关紧要的物品。
她重新将目光聚焦在七鱼身上，那目光带着一种审视，又似乎有一丝难以察觉的……维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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