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风如刀,刮过灵州城外枯黄的草场,卷起一阵沙土,打在每个人的脸上,生疼。
风中夹杂着干草断裂的脆响,远处枯树在风中摇曳,枝干如骨节般咯吱作响,仿佛大地也在寒意中呻吟。
皮肤被风沙磨得粗糙刺痛,唇裂出血,每一次呼吸都像吸入碎玻璃,冰冷割喉。
校场之上,三千回纥新卒的队列歪歪扭扭,与其说是军队,不如说是一群被强行凑在一起的流民。
他们身上的皮甲破旧不堪,许多地方的缝线早已断裂,露出里面单薄的衣衫,寒风从缝隙钻入,令人瑟缩。
手中的兵器更是五花八门,弯刀的刃口上布满豁口,长矛的矛头锈迹斑斑,握在手中沉甸甸却毫无锋锐之气,仿佛轻轻一碰就会断折。
这些大多是从各部落抽调来的罪奴和少年,眼神里或是麻木,或是桀骜,唯独没有一丝军人该有的沉凝。
帅旗之下,回纥部将叶护达干如一尊铁塔般矗立。
他豹头环眼,虬髯戟张,手中那根硕大的狼牙棒扛在肩上,棒头的尖刺在惨白的天光下闪烁着森冷的寒光,偶尔与风摩擦,发出细微的金属颤音。
他扫了一眼身前这位新来的唐将,见其身形并不魁梧,面容甚至有些过分清秀,嘴角不由撇出一丝轻蔑的冷笑:“都说唐将最擅长在沙盘上搬弄兵卒,却不知真刀真枪的本事如何。林将军,可敢与我这些不成器的胡儿,去草原上共猎一头野狼?”
这番话语带双关,既是挑衅,也是试探。
所谓的“猎狼”,既是指草原上的野兽,更是暗指那些纵横河北的叛军。
林昭仿佛未闻,他平静的目光越过叶护达干,落在下方那三千散兵游勇身上。
他没有回答,只是对身旁的阿史那烈微微颔首。
阿史那烈会意,上前一步,自怀中掏出一卷羊皮,用生硬却洪亮的回纥语高声宣读:“大帅军令:自今日起,军中操练,闻鼓则进,闻金则退,违令者,斩!临阵对敌,擅自后退者,斩!营中士卒,无故私斗,拔刃相向者,斩!”
“三斩”之令,如三道惊雷,在嘈杂的校场上空炸响。
那些原本还在交头接耳的回纥士卒,一时间都安静下来,面面相觑,不少人眼中流露出不屑。
在他们看来,这些不过是唐人官僚的陈词滥调,吓唬人而已。
话音未落,队列后方忽然一阵骚动。
一名身材高大的回纥新卒,仅仅因为争抢一块发霉的干粮,便与同伴扭打在一起。
他一拳将对方打翻在地,随即拔出腰间的短刀,便要刺下。
“按住他!”阿史那烈厉声喝道。
早已待命的火奴如猛虎下山,一个箭步冲上前,他身形并不壮硕,但动作却迅猛至极,一手格开对方的短刀,另一只手反扭其臂,膝盖狠狠顶在其后心,只听一声闷哼,那名新卒便被死死按在了地上,动弹不得。
沙土被压出深坑,他的脸紧贴地面,鼻血混着尘土渗出。
整个校场瞬间死寂。
风声仿佛也凝滞了,只有那名士兵粗重的喘息和挣扎的摩擦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被制服的士兵和缓步走来的林昭身上。
林昭走到跟前,并未说话。
他缓缓抽出腰间的横刀,刀身狭长,在风中发出一声清越的龙吟,寒光映照着众人惊疑的脸。
他看了一眼地上兀自挣扎咆哮的士卒,眼神里没有愤怒,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冰冷。
“铿!”
刀光一闪,快得让人无法反应。
一声凄厉的惨叫划破长空,那名新卒的左耳被齐根斩落,掉在尘土里,鲜血瞬间喷涌而出,染红了他半边脸颊。
血腥味弥漫开来,混着风中的尘土,钻入鼻腔,令人作呕。
那只孤零零的耳朵在沙地上微微抽搐,像一只被遗弃的枯叶。
“这是第一次。”林昭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念你初犯,只斩一耳,以儆效尤。再有下次,斩的便是你的首级。”
他们脸上的不屑和桀骜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发自骨髓的悚然与敬畏。
这个看似文弱的唐将,竟比草原上最凶残的头领还要狠辣果决。
叶护达干瞳孔一缩,握着狼牙棒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了,指节泛白,金属与皮革摩擦发出轻微的咯吱声。
他盯着林昭,眼神复杂。
当夜,寒风呼啸,几欲掀翻营帐。
林昭披着一件大氅,亲自巡视营地。
他看到许多士卒没有足够的毛毡御寒,只能三五人蜷缩在一起,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牙齿打颤的声音此起彼伏。
马厩里更是空空如也,战马无精打采地啃食着冰冷的地面,连一把干草料都没有,鼻息喷出的白雾在夜色中凝成霜花。
林昭的脸色越来越沉。他转身回到帅帐,立刻命人召叶护达干前来。
叶护达干满身酒气地闯进来,一脸傲然:“林将军深夜相召,有何要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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