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金属椅子,像一块从极地冰川凿下的顽石,寒气透过薄薄的囚服,丝丝缕缕地渗入顾辰的骨髓。
临时审讯室里,空气凝滞如水银。
一盏功率极大的白炽灯悬在头顶,将所有光线汇聚于桌面的方寸之间,却在四周投下更深重的阴影。
光与暗的边界,泾渭分明,如同生死。
顾辰坐在这光暗交界处。
他的右手手腕被简单地固定包扎过,但每一次心跳,都会牵扯起一阵骨骼碎裂般的剧痛。
这痛感像一个精准的节拍器,时刻提醒着他方才那场彻底的、毫无悬念的败局。
耻辱。
他低着头,黑色的发丝垂下,遮住了他的眼睛,也遮住了那双眼睛里翻涌的惊涛骇浪。
冷静。他对自己说。
越是绝境,越要冷静。
这是父亲教他的第一课,也是他赖以生存的信条。
他不是顾天成,空有长子之名,却不思进取,只想稳住父亲的底盘。
他也不是顾东海,野心勃勃,却急功近利,手段粗糙得像个街头混混。
他更不是顾秋月,自作聪明,以为用艺术和情怀就能洗净金钱的原罪。
他是顾辰,是清风集团这艘巨轮航行在黑暗海域时,潜于水下的压舱石,是负责清扫所有暗礁和水鬼的“影子”。
十多年来,他从未失手。
可今天,他不仅失手了,还被一张他从未察觉到的大网,以一种近乎羞辱的方式,死死缠住。
漏洞在哪?
他大脑的每一个神经元都在高速运转,将过去数月、乃至数年的人与事,拆解成无数碎片,试图在浩如烟海的信息里,找出那致命的裂痕。
李虎?
那条狗虽然忠诚,但级别太低,所知有限,不足以引来这种级别的围剿。
大哥?二哥?
他们确实斗得厉害,可他们比谁都清楚,倾巢之下,安有完卵?把整个家族拖下水,这种同归于尽的蠢事,不符合他们的利益。
那么……是内部出现了更深层次的背叛?
是那些隐藏在暗处、同样对权力虎视眈眈的兄弟姐妹?
他想不通。对方的行动太精准,情报太致命,仿佛在他的大脑里安装了监控。
“姓名。”
一个平稳沉着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顾辰缓缓抬起头。
桌子对面坐着两个人。
一个是他之前见过的刘建国,省厅经侦总队的队长,此刻他脸上再无半分电视节目里的温和,眼神锐利如刀。
另一个则是个看起来年近六旬的老者,两鬓斑白,穿着一身半旧的夹克,气质内敛,但一双眼睛却深不见底,仿佛能洞穿人心。
这不是普通的审讯。
顾辰的瞳孔微不可察地缩了一下。这是最高规格的对决。
“顾辰。”他开口,声音沙哑,却异常平稳。
“职业。”
顾辰的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清风集团,风险控制顾问。”
“风险控制?”刘建国身边的老者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一丝玩味,“看来,你的业务能力,还有待提高。”
顾辰没有理会这句嘲讽。
他知道,从他开口的这一刻起,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就已经打响。
说的每一个字,甚至每一个标点符号,都可能成为对方的武器。
“我们长话短说。”刘建国将一份文件轻轻推到桌子中央,“三年前,三月十二日,长河大桥,一辆失控的货车撞上了护栏,司机当场死亡。警方结论是疲劳驾驶导致的意外。你当时,在哪里?”
顾辰的目光落在那份文件上。封皮上,“绝密”两个红字刺眼夺目。
他的心脏,猛地一沉。
来了。
那名货车司机,是省厅安插在顾东海身边的一名卧底,代号“鱼鹰”。
身份暴露后,是顾辰亲自处理的。
他做得天衣无缝,现场找不到任何他杀的痕迹,那辆货车的所有机械故障,都指向了意外。
这件事,是他成为“影子”后,递交的一份完美投名状。
也是他手上,沾的第一条人命。
“不记得了。”顾辰靠在椅背上,语气淡漠,“我不是你们的行程记录仪。三年前的事,谁会记得?”
“是吗?”刘建国也笑了,他从文件里抽出一张照片,放在文件上方。
照片是黑白的,像素不高,显然是远距离拍摄的。
画面里,长河大桥上方的监控探头旁,一个模糊的人影正蹲在那里,似乎在调试着什么。
尽管看不清面容,但那身形,那件风衣的轮廓……
顾辰的呼吸,停滞了一瞬。
那是他。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他亲自更换了那个关键位置的监控储存卡。
“我真不记得了。”顾辰的声音,依旧听不出任何波澜,“我是个摄影爱好者,如果我当时出现在那里的话大概率是去拍日落的。据说那里的日落非常唯美。”
“拍日落?”刘建国身边的老者终于再次开口,他慢悠悠地端起面前的搪瓷茶杯,吹了吹热气,“顾辰,我们查过你。十八岁进入麻省理工,二十二岁拿到应用数学和计算机双博士学位。同年,进入华尔街最顶级的投行,三年时间,从分析员做到部门副总裁。你这样的人,会为了所谓的‘摄影爱好’,亲自爬上几十米高的桥梁监控立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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