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颠簸。坠落。
陈旦失去了所有方向感,只能死死将苏晚晴和艾拉护在怀中,任由巨大的冲击力和爆炸的余波将他们推向管道深处。粗糙的管壁不断刮擦着他的身体,留下道道血痕,冰冷的、带有微弱腐蚀性的粘液浸透了衣物,带来刺骨的寒意。
管道并非笔直向下,而是曲折蜿蜒,时而陡峭,时而平缓,仿佛某种巨大生物体内早已废弃的循环脉络。每一次剧烈的转向和碰撞都几乎让他散架,识海中那点星火早已熄灭,只剩一片冰冷的虚无和深入骨髓的疲惫。
不知过了多久,下坠的速度终于渐渐减缓。他们似乎滑入了一段相对平缓、但更加狭窄的管道,管壁的搏动感几乎消失,只剩下死寂和冰冷。
最终,三人重重地摔落在坚硬的、布满粘滑沉积物的地面上,翻滚了好几圈才停下。
剧痛从全身各处传来,陈旦眼前发黑,几乎昏厥过去。他强撑着最后一丝意识,挣扎着爬起来,第一时间看向同伴。
苏晚晴倒在一旁,脸色惨白如纸,呼吸微弱,显然在最后的冲击和守护中耗尽了所有心力,伤势极重。艾拉则躺在他身边,双目紧闭,再次陷入深度昏迷,身上那些灰败的纹路彻底隐去,皮肤恢复了正常的色泽,甚至带着一丝奇异的温润感,仿佛刚才那惊鸿一瞥的觉醒从未发生。但她嘴角那缕已然干涸的金色血痕,却昭示着不同寻常。
陈旦稍微松了口气,至少他们还活着。他艰难地挪动身体,检查两人的情况,将最后一点残存的微弱能量渡入苏晚晴体内,稳住她濒临崩溃的心脉。
做完这一切,他几乎虚脱,背靠着冰冷粘滑的管壁,剧烈地喘息着。黑暗中,只有三人微弱的呼吸声,以及远处隐约传来的、管道深处某种液体滴落的空洞回音。
他取出那块屏幕已经布满裂纹的数据板。微光再次亮起,勉强驱散一小片黑暗。屏幕上,那份来自“收集者”的坐标依旧顽固地闪烁着,指向管道更深处的某个方向。除此之外,再无其他信号。
他们身在何处?这条管道通向哪里?“收集者”的坐标是陷阱还是生机?艾拉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无数问题盘旋在陈旦沉重的大脑里,却没有答案。
休息了不知多久,恢复了一丝微薄气力,陈旦知道不能久留。这里的环境同样恶劣,而且谁也不知道“母亲”的疯狂意志是否会再次追踪而来,或者那些琥珀守卫是否会找到这里。
他艰难地背起依旧昏迷的艾拉,搀扶起勉强能行走的苏晚晴,沿着数据板坐标指示的方向,深一脚浅一脚地在黑暗中前行。
管道仿佛没有尽头。四周是永恒的黑暗和寂静,只有脚步摩擦粘液和沉重呼吸的声音。孤独和绝望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着他们的心灵。能量耗尽,伤势沉重,唯一的指引只是一个来源不明的坐标,希望渺茫得如同风中残烛。
苏晚晴几乎将全身重量都压在陈旦身上,意识时而清醒,时而模糊。在一次短暂的清醒中,她看着数据板上那稳定的坐标,声音沙哑微弱:“……能相信吗?”
陈旦沉默了一下,看着前方无尽的黑暗,缓缓道:“……我们没有选择。”
这是唯一的路径,唯一的可能性。
管道开始出现变化。两侧的管壁逐渐不再是纯粹的生物质,开始出现金属加固结构,虽然同样古老锈蚀,布满了凝固的粘液和未知的苔藓类生物,但意味着他们可能正在接近某个人造设施,或者是“母亲”体内某个与外部连接的特殊节点。
空气中那股甜腻的信息素味道淡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陈腐、锈蚀的气息,还夹杂着一丝极微弱的、类似能量泄漏的臭氧味。
数据板上的坐标闪烁频率微微加快,指示他们向右前方一个更加狭窄的、被半凝固的黑色分泌物堵塞了大半的岔道走去。
陈旦用尽力气,徒手清理开那些坚韧恶心的堵塞物,露出了后面一个仅容一人匍匐通过的金属管道口。管道内壁光滑冰冷,似乎是某种维修通道。
坐标指向这里。
他将艾拉先小心地推入管道,然后帮助苏晚晴爬入,自己最后钻了进去。
管道内部更加狭窄,只能匍匐前进。但没爬多远,前方就隐约传来了一丝不同于身后死寂黑暗的微弱气流,气流中带着那股臭氧味和更明显的机械运转的低沉嗡鸣声。
有情况!
陈旦精神一振,加快速度向前爬去。
管道尽头,是一个锈蚀的栅格盖板。微弱的光线和那股气流,正是从栅格的缝隙中透入。
他小心翼翼地凑到栅格前,向外望去。
只看了一眼,他的呼吸几乎停滞。
栅格之外,并非想象中的出口或安全屋,而是一个更加令人震撼的——巨大船坞!
或者说,是一个巨大生物的体内腔室被改造而成的船坞!
广阔的空间看不到边际,脚下是他们所在的、如同寄生在肉壁上的金属平台。远处,是更加庞大的、与跳动着的生物组织、粗大的能量脉络共生在一起的巨型机械结构——停泊平台、能量输送管道、粗大的机械臂……它们以一种诡异而扭曲的方式,与“母亲”的活体组织融合在一起,许多机械结构甚至被半透明的生物膜覆盖,内部有琥珀色的能量流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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