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追在后面喊:“丑死了!重写!”
哥哥就趴在饭桌上,一笔一画描到深夜。
第二天,他把那张纸折成纸飞机,从二楼扔下去:
“现在它会飞啦,载着‘晚晚’去天上了。”
……
十三岁那年,清晏十六岁。
老宅刚做完大修,账上的数字好看得吓人,爸妈带着律师团飞去漂亮国谈一桩海外并购。
并购案里藏着一条“对赌条款”,一旦失败,清家就要把最核心的专利拱手让人。
清晏把这条消息瞒得死死的,只说“爸妈出差,哥陪你”。
那晚停电,蝉声聒噪,他端着一碗葱花面从厨房出来,袖口蹭了一大片面粉。
那是福伯提前备好的夜宵,他却坚持亲手煮。
她嫌热,把筷子一摔:“不吃,我要空调。”
清晏没恼,拿蒲扇对着她一下一下地扇,扇到她头发干,扇到她背上的汗珠子一颗颗收回去。
他笑着说:“等哥以后把专利攥牢了,给你买带泳池的大房子。
二十四小时恒温,你再写作业就不热了。”
她嘟囔:“吹牛。”
他拿着筷子头轻轻敲她的额头:“哥什么时候骗过你?”
后来那碗面还是她吃了,连汤都喝得见底。
她不知道的是,那一夜,清晏把“对赌条款”的打印稿压在案板底下,左手摇蒲扇替她驱蚊,右手在草稿纸上列一行行公式——
那是他第一次替家族做生死运算。
此刻,她跪在黑棺前,指尖摩挲着棺沿,像想摸一摸十六岁少年汗湿的袖口。
“哥,”她声音低到只有自己听得见,“你答应的泳池我还没看到,可我已经不热了……你能不能回来,再骗我一次?”
长明灯芯“啪”地又爆了一次。
这一次,没有人再提旧俗。
清晚把剩下的半口面轻轻倒进灯盏里,猪油遇火“轰”地窜起半尺高的蓝焰,照得她满脸是泪。
火光照出棺盖上浅浅的指纹——那是她放衣冠时留下的。
指纹里还嵌着一点干了的泪渍,像一粒细小的盐。
她俯身,用额头抵住那枚指纹,仿佛这样就能抵住整个年少时代。
“哥,你慢点走,”她哽咽着,像那年夏夜他把蒲扇塞进她手里,“这次换我给你扇风,一直扇到你回来为止。”
……
清晚几乎是被小叔“押”回闺房的。
门阖上,黑暗像一床湿棉被兜头罩下。
她仰面倒在床上,檀木香气混着潮气,一股子旧时光的味道。
腕间胎记突突直跳,竟透出一缕极细的红光,沿着血管往上爬,像要把她整个人点燃。
她猛地坐起——
窗外,一枝玉兰横斜,花苞浸在夜色里,白得像葬礼上的纸钱。
她想起哥哥最后那句“抬头看天”,于是抬头——
屋脊上,一只玄鸟剪影栖在鸱吻,无声张翅,尾羽掠过冷月,又瞬息隐去。
那不是幻觉,是某种“提示”。
恍惚间,她做了一个梦:
梦里只有一条望不到头的走廊,两侧是一扇扇一模一样的门。
她推开其中一扇,门后是小时候的自己,正蹲在花园里用树枝挖蚂蚁洞。
小清晚抬头,对她笑:“姐姐,你找到秘密了吗?”
她猛地惊醒,一身冷汗。
床头闹钟显示:
04:33。
翻身下床,青砖的寒意顺着脚心爬上来,她却顾不得穿鞋。
攥着那枚玄鸟钥匙,像攥住一粒烧红的炭,穿过回廊,直奔祠堂。
夜风卷动白幡,檐角铁马叮当作响。
祠堂在最深处,木门虚掩,一缕线香的味道从缝隙里爬出来。
两盏红灯笼在檐下无声摇晃,投出两道细长的影子。
檀木牌匾悬在梁上,“积厚流光”四字被岁月磨得只剩轮廓。
她踩着供桌,踮脚去够那块匾额——指尖摸到一道细缝,冰凉金属的棱角,正是钥匙孔。
钥匙插进去,轻轻一拧。
“咔哒”一声,像有什么东西在百年前的夜里应声而开。
匾额整块往后滑开寸许,露出一个暗格。
暗格里,端端正正摆着一只乌木神龛,锁眼仍是玄鸟纹。
她把钥匙倒转,第二次插入——
啪嗒。
龛盖弹起,一股陈旧的墨香与药香混合的味道涌出。
里面躺着两册线装书,一薄一厚,用靛蓝棉布包得严严实实。
薄的封皮上只写两个字:族谱。
厚的没有字,只在书脊烫了一道暗金,像一条封喉的线。
清晚先翻开族谱。
第一页便是工笔小像:
女子披玄甲、执铜戈,眉目冷冽,落款“始祖巴清,秦王政十九年”。
再往后,历代家主的名字、功名、封爵,密密麻麻,像一排排被钉在纸上的星辰。
她看见“清晏”二字,墨迹尚新,旁边留了一行空白,像等他回来补写卒年。
清晚指尖发颤,合上了族谱。
那道空白像刀口,她不敢再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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