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的皮鞋碾过福兴里小区的水泥地,扬起的灰尘里混着潮湿的霉味。他抬头望向17号楼,斑驳的外墙爬满枯藤,顶楼挂着褪色的1998门牌——这是整座老小区最破败的一栋,也是他此行的目的地。
三天前,他在报社邮箱收到一封匿名邮件,附件是小女孩的日记残页:7月15日,电梯又带我回去了。妈妈说今天是我生日,可我在电梯里看见去年的自己拆礼物......他们说17号楼没有4单元,可我按了4楼,门开了。
邮件标题是:福兴里17号楼,有人在电梯里困在昨天。
记者同志,这楼邪性,您别瞎打听。看门人张伯往保安亭外挪了半步,浑浊的眼睛盯着林深手里的笔记本,上个月小芸失踪后,警察来过三回,啥都没查到。现在拆迁办急着清人,您要写报道就写写老小区改造吧,别碰那些......
小芸是谁?林深打断他。
张伯的手突然抖了抖,旱烟杆在地上磕出闷响:三年前那户搬走的,姓陈的姑娘......哎您别问了!他转身要锁亭子门,林深瞥见他后颈有块硬币大的青斑,像被人用指甲狠狠掐过。
17号楼的大理石台阶裂成蛛网状,林深数到三楼时,听见头顶有拖拽声。抬头,四楼的声控灯随着脚步声次第亮起,走廊尽头的消防栓玻璃映出他身后的影子——那是团模糊的黑影,脖颈处有青斑。
叮——
电梯门在他面前打开。金属轿厢里贴满褪色的福字,按键面板蒙着油垢,4楼键却亮着,像只凝视他的黄眼睛。
这电梯早坏了。身后突然响起女声。
林深转身,是个穿墨绿连衣裙的女人,腕间银镯擦得锃亮:我是社区网格员,姓苏。张伯说您来查小芸的事?她递来一瓶水,瓶身凝结的水珠在林深手背上洇出凉痕,17号楼规划图上只有1-3单元,4单元是违建,九十年代末一场大火烧光了,后来重建时......她顿了顿,后来就多了这部电梯。
电梯突然发出刺耳的嗡鸣。林深看见苏婉的瞳孔微微收缩,她猛地抓住他手腕:快走!它又要......
话音未落,电梯门缓缓闭合。林深感觉有只手攥住他后颈,青斑的温度透过衬衫渗进来。按键面板的数字开始跳动,不是向上,而是向下——-1层、-2层、-3层......
这不是电梯。苏婉的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飘来,是小芸的日记本。
等林深再睁眼,他坐在17号楼前的石凳上,手里攥着半本硬壳日记。封皮印着小芸的百宝盒,内页夹着干枯的四叶草。翻开,字迹从稚嫩到潦草:
7月15日 晴
今天妈妈煮了长寿面,可我在电梯里又看见去年的自己。她扎羊角辫,拆的礼物是个布娃娃,和我床头那个一模一样。电梯里的叔叔说4楼到了,可门开了还是3楼的走廊。我要告诉老师,可老师说我发烧说胡话......
10月3日 阴
张奶奶说17号楼以前是精神病院。我问爸爸,他说那是谣言。可我昨晚又坐电梯了,这次到的是1998年。走廊挂着福兴精神病院的牌子,有个护士追我,她的手腕......和我一样戴着银镯子。
最后一页被撕掉了,边缘留着整齐的齿痕。林深摸出手机想拍照,相册里却多出一段视频:是他刚才在电梯里的画面,时间显示2023年7月15日23:47,而此刻他手机上的时间是2023年7月16日10:03。
您终于醒了。
苏婉的声音惊得林深差点摔了日记。她站在树影里,银镯反光遮住了半张脸:小芸是我堂妹,十年前失踪的。那天她也坐了这部电梯,再也没出来。她走近,林深闻到她身上有股檀香味,医生说她有解离性障碍,可我知道她在找什么——1998年7月15日的火灾。
1998年7月15日,福兴精神病院因电路老化起火,烧死37人。官方记录里,死者多为无家可归的精神病患者,可民间传言,里面关押着做人体实验的活体样本。
拆迁办要推平这栋楼,他们怕挖出什么。苏婉掏出一把钥匙,小芸失踪前给了我这个,说是从电梯夹缝里捡到的。钥匙上挂着个四叶草吊坠,和日记里的干花一模一样。
17号楼负三层,霉味呛得人睁不开眼。手电筒光束扫过墙壁,林深看见密密麻麻的抓痕,尽头有扇锈迹斑斑的铁门。钥匙插入锁孔的瞬间,整栋楼的声控灯同时熄灭。
咔嗒。
门开了。霉味混合着消毒水的气息涌出来,林深看见靠墙的铁架上摆着一排玻璃罐,标签上写着实验体07号实验体12号......最中间那个罐子空着,标签纸泛黄:实验体15号·陈淑芸。
墙上挂着张老照片,穿白大褂的研究者们站在精神病院门前,其中有个戴眼镜的女人,腕间戴着银镯子——和小芸、苏婉的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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