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心殿内,灯火通明。
宣罗皇帝陆天穹背对着跪在地上的侍卫统领,负手而立,望向窗外沉沉的夜色。他那张平日里不怒自威的龙颜,此刻笼罩着一层深深的疲惫与难以言喻的痛楚。方才听闻冷宫遇袭、女儿险些丧命的震怒已然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浸入骨髓的冰凉和悲哀。
侍卫统领大气不敢出,匍匐在地,等待着雷霆之怒。
然而,预想中的狂风暴雨并未降临。良久,宣罗皇帝缓缓转过身,他的声音异常平静,甚至带着一丝疲惫的沙哑,但其中蕴含的冷意,却让殿内的温度都仿佛下降了几分:
“传朕旨意:立刻封锁冷宫周围,严密封锁消息!对外只宣称有宵小潜入,已被护卫击退。给朕彻查!朕倒要看看,是谁如此胆大包天,竟敢在朕的眼皮底下,刺杀朕的公主!”
他刻意将“刺杀朕的公主”这几个字咬得极重,目光锐利如刀,扫过侍卫统领。
“臣遵旨!”
侍卫统领如蒙大赦,连忙叩首领命,躬身退下,去执行这看似严厉、实则暗藏玄机的命令。
殿门重新合拢,只剩下宣罗皇帝一人。他挺拔的身躯似乎微微佝偻了一些,缓缓走到龙椅前坐下,抬手揉了揉刺痛的眉心。
“查……呵呵,查谁呢?”
他心中泛起一丝苦涩的自嘲。那冰冷的怒意,不过是演给外人看的表象。在他内心深处,一个模糊却沉重的答案,早已如同毒蛇般盘踞。
大皇子陆擎天……他的长子。性格刚愎,野心勃勃,对储君之位觊觎已久。二皇子陆明远,看似温和,实则城府极深,背后亦有母族势力支持。而三女清雪,天资聪颖,仁德宽厚,深得他心,却也正因为这份宠爱,成了众矢之的。
今晚这场针对冷宫的、精准而狠辣的刺杀,目标明确,手段老练,绝非寻常仇家或外敌所能为。在这深宫之中,有动机、有能力做出此事的,还能有谁?
他其实早就猜到了,或者说,他不得不往那个方向去想。只是……他不愿相信,更不愿承认。
作为父亲,他疼爱每一个子女。清雪是他的掌上明珠,擎天、明远也是他的骨血。他多么希望看到的是兄友弟恭、姐妹和睦的景象?可现实却如此残酷。皇位,那张冰冷的龙椅,就像是一个巨大的诅咒,让血缘亲情在权力面前变得不堪一击。
“手心手背都是肉啊……”
宣罗皇帝闭上眼,发出一声悠长而沉重的叹息,充满了无力与心痛。无论最终查出的真相指向哪一个儿子,对他而言,都是锥心之痛!废长立幼?或是惩治嫡子?无论哪种选择,都将引发朝局动荡,甚至骨肉相残的惨剧。这绝非他愿见。
所以,他只能“反着说”。他不能大张旗鼓地直接去查问皇子,那只会打草惊蛇,逼狗跳墙,甚至可能促使对方铤而走险,造成更无法挽回的后果。他必须用“追查刺客幕后主使”这个看似公正严明、实则模糊焦点的借口,来争取时间,暗中布局,既要保住清雪的性命,又要设法稳住局面,寻找一个或许根本不存在的两全之策。
这其中的煎熬与无奈,唯有他一人承受。
目前的局势,如同一张拉满的弓,弦已绷紧至极限。
大皇子(或二皇子)派系,一击不成,绝不会善罢甘休,只会更加隐秘、更加狠毒。而三公主陆清雪,虽暂时脱险,但依旧身处险境,冷宫已非安全之地。朝中支持三公主的势力必然因此事而警觉,与皇子派系的矛盾将更加尖锐。整个大天王朝的表面平静之下,已是暗流汹涌,危机四伏。
宣罗皇帝坐在空旷的大殿中,身影被拉得很长。他是一位帝王,掌控着亿万生灵的命运,但此刻,他却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和无力。家事、国事、天下事,错综复杂地纠缠在一起,而他,必须在这漩涡中心,做出最艰难的抉择。
他缓缓睁开眼,目光重新变得坚定而深邃。无论如何,他必须先确保清雪的安全,然后……再图后计。那个神秘出现、救了清雪的少年……或许,会成为打破僵局的一个变数?
夜还很长,风暴,才刚刚开始酝酿。
养心殿内,烛火摇曳。
宣罗皇帝陆天穹独自坐在那张象征着至高权力的龙椅上,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反而有一股寒意从心底蔓延开来。龙椅宽大冰冷,雕琢的龙纹在光影中张牙舞爪,仿佛随时会噬人。殿内金碧辉煌,寂静无声,这极致的奢华与空旷,反而更衬出他此刻内心的孤寂与沉重。
他缓缓抬起手,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龙椅扶手上冰冷的玉石。这双手,执掌玉玺,批阅奏章,一挥间可定千万人生死,一言出可令山河变色。他是大天王朝的主宰,是万民眼中的天子,一言九鼎,似乎无所不能。
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在这万丈荣光之下,藏着多少无法与人言的无奈和力不从心。尤其是传位这件事,如同一座无形的大山,死死压在他的心头,让他夜不能寐,食不知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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