隘口之内,煞气如海,骨骸如山。荀纬身化青烟,于浓稠的灰黑色煞雾与遍地残骸间,悄无声息地穿行。他循着那些“新鲜”的幽冥痕迹,沿着一条被累累白骨与破碎兵器勉强“铺”出的、蜿蜒曲折的小径,向着隘口深处潜行。越是深入,那股混合了镇压、悲壮、绝望、杀伐的古老威压便越是沉重,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煞雾深处、在骨骸堆中,冰冷地注视着这唯一的闯入者。
“星辰衍道”的洞察之力,在此地受到了极大的压制与干扰,只能勉强覆盖周身百丈范围。但即便如此,荀纬依旧能清晰地“看”到,空气中那些幽冥死气留下的痕迹,越来越密集,越来越清晰,而且……似乎并非杂乱无章,而是隐隐遵循着某种特定的、向着某个中心点汇聚的轨迹。
前行约十数里,隘口渐宽,前方出现了一片相对开阔的、如同被巨力生生砸出的盆地。盆地中央,并非平坦,而是耸立着一座高达数百丈、通体呈暗红色、仿佛被无尽鲜血浸染、又似某种巨兽折断的脊椎骨般的——陡峭断崖!断崖之巅,并非尖峰,而是如同被利刃一刀削平,形成一个巨大的平台。平台边缘,犬牙交错,更有一道道深不见底、散发着浓郁龙怨与血腥气息的恐怖裂缝,如同巨兽狰狞的伤口,遍布崖体。
“断龙崖!”荀衍心中默念,藏身于盆地边缘一处由数块巨大、布满剑痕的黑色石碑构成的阴影之中,目光如电,望向那血色断崖。
此刻,断龙崖下的景象,让他瞳孔骤缩,心头警铃大作!
只见那血色断崖之下,盆地中央较为平坦的区域,竟已被清理出一片百丈方圆的空地。空地之上,以暗红色的、仿佛尚未干涸的“龙血”混合着某种漆黑的、散发着幽冥气息的粘稠液体,绘制着一座庞大、繁复、散发着令人心悸邪异波动的——幽冥血祭大阵!
大阵呈六芒星状,六个角上,各插着一杆高达三丈、通体漆黑、刻画着扭曲鬼脸与幽冥符文的招魂幡。幡面无风自动,猎猎作响,喷吐着浓郁的、凝练的幽冥死气,彼此勾连,形成一层覆盖整个阵法的、粘稠如墨的漆黑光罩。光罩之内,血光与黑气交织翻腾,无数痛苦扭曲的怨魂虚影在其中沉浮、哀嚎,更有一股强大无匹的、仿佛能冻结灵魂、污秽万物的邪恶意念,自大阵中心弥漫开来。
大阵中心,并非祭坛,而是——一尊高达十丈、通体由某种暗金色、布满铜锈与裂痕的奇异金属铸造而成的、形似巨鼎、却又更像某种古老封印器物的——残破方尊!方尊三足两耳,表面刻满了与“玄阴令”碎片、与“血海归墟”镇物风格相似、却更加古老、更加晦涩的玄奥符文。此刻,这些符文正随着大阵的运转,明灭不定,散发出微弱却坚韧的抵抗之力,似乎在与周围的幽冥血祭之力抗衡。
而更让荀纬心头剧震的是,在那残破方尊的正上方,虚空之中,竟悬浮着一枚仅有拳头大小、通体漆黑如墨、内里仿佛有无数细小幽冥符文流转、散发出纯粹、精炼、恐怖幽冥死气波动的——令牌碎片!看其形状、气息,赫然是“镇魔三钥”之一,“玄阴令”的另一枚核心碎片!而且,这枚碎片,似乎比荀纬之前所得的那枚,更加完整,蕴含的幽冥本源也更加浓郁!
此刻,这座幽冥血祭大阵,显然正在全力运转!阵法的六个角,各盘坐着一名笼罩在黑袍中、气息阴冷晦涩、修为皆在金丹初期的幽冥鬼修,正全力催动手中招魂幡,将磅礴的幽冥死气与阵法汲取的、来自周围无边煞气、死气、龙怨、乃至地底深处某种阴寒力量,疯狂灌注向阵法中心,冲击、侵蚀、炼化着那尊残破的暗金方尊,更试图以此方尊为媒介,炼化、掌控悬浮其上方的“玄阴令”碎片!
阵外,尚有十余道身影警戒。其中八人,装束与阵内鬼修相似,修为在筑基后期到假丹不等,分散在阵法四周,警惕地扫视着周围煞雾。而另外三人,则引起了荀纬的格外注意。
其中两人,并肩立于阵法正前方,气息渊深,远超那些金丹鬼修。一人身形高瘦,笼罩在宽大的、边缘绣着暗金色幽冥符文的黑袍中,面容模糊,唯有一双燃烧着幽绿色鬼火的眼睛,透过兜帽的阴影,冰冷地注视着阵法运转。其气息,赫然达到了金丹后期,且隐隐触摸到了元婴门槛,与之前遭遇的“影煞”颇有几分相似,但似乎更加阴冷、更加内敛。显然,是此次行动的首领。
另一人,则是个身材佝偻、披着破烂灰袍、脸上皱纹深刻如同树皮、手中拄着一根扭曲白骨杖的老妪。她并未散发明显的幽冥死气,反而周身缭绕着一种更加诡异、更加阴毒的、混合了巫蛊、诅咒、死寂的气息,正是“天巫教”的巫祭!而且,看其气息波动,修为恐怕也接近金丹后期!她正以白骨杖在地面刻画着一些扭曲的、散发着不祥血光的巫纹,似乎在辅助、强化这座幽冥血祭大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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