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后第三日,焦土之上,依旧弥漫着一股皮肉烧灼后的古怪甜腥。
匠院三司的所有工匠,在南方总督工柳断江的带领下,进驻了这片人间炼狱。他们不是来收敛尸骨的,而是来勘验“战损”的。
柳断江蹲在一处被炸得漆黑的坑洞边,用铁钳夹起一片扭曲变形的铁皮。他看得很仔细,连铁皮上细微的炸裂纹路都不放过。
“统帅,这里。”柳断江站起身,指向另一处,“还有那边,一共七处。火药桶都是提前爆的,密封的牛皮受了潮,引燃时,火信子往里窜了。”
他身后,两名点火手缠着满头绷带,一脸后怕。
朱武的汇总来得更快。他摊开一张画满了标记的草图,上面用朱笔圈出了每一个哑火或早炸的地点。
“药比不准,导致燃速失控。”朱武的结论冷静得没有一丝温度,“若非我们在布设导火索时,留了三尺的冗余,这两位兄弟就不只是轻伤了。”
林冲没有说话。他蹲在一个炸坑边,无视那刺鼻的气味,用手,一点点扒开尚有余温的焦土。
很快,他从土里,摸出半截被炸得完全扭曲的铁管。
这东西,曾经是火铳的铳管。
“我们的‘雷炮’,还是太糙了。”
他站起来,将那截废铁丢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要打得准,炸得稳,就得像老农种田一样。”林冲环视着在场的每一个工匠和炮手,“一分一厘,都不能差。”
当晚,二龙山校场,火把通明。
林冲当着所有炮手与工匠的面,立下了新规。
“从今日起,每门火器,从铸造出炉的那一刻起,就要建档,编号。”
“每一次试射,所用药量、天气干湿、风向几何、弹着点偏差,全部要记录在案。”
“这本册子,就叫《火器实录簿》。”
小石头成了第一任“首炮记录员”。
这个任命让很多人不解。他没有斩获战功,甚至在点燃最后一组陷阱时,还吓得闭上了眼。
但他现在有了一项无人能及的责任。
每日的演练,他都跟在炮阵后面,带着那本厚厚的《火-器实录簿》,用炭笔,一笔一划,将所有枯燥的参数记下。
起初,他只是机械地记录。
后来,他开始在旁边做些小小的标注。
“南风天,风硬,减炭半合,弹道能正三尺。”
“落雨前,气闷,多压三分纸,引信不至于受潮。”
这些土话,被柳断江无意间看到。这位从南方来的老匠人,先是一愣,随即拍着小石头的肩膀,放声大笑。
“好小子!你这是把掉脑袋的活儿,玩成了吃饭的营生!”
消息很快传到了林冲的耳朵里。
他没有公开嘉奖,只是默默批了一张条子。
三日后,匠院老孙头家里,被送去了十亩良田的地契,和一块刻着“匠籍免赋”的乌木牌。
这块牌子,意味着他家三代之内,凡入匠籍者,免除二龙山所有赋税。
一石激起千层浪。
那些拖家带口,前来投奔的流民,看匠院子弟的眼光,彻底变了。
以前是看一群摆弄铁疙瘩的苦力。
现在,是看一群能光宗耀祖的读书人。
无数父母开始想方设法,把自家半大不小的孩子,送进新开的火工学堂。不为识文断字,只为将来,能进火器营,摸一摸那能换来田契和免赋牌的“雷公”。
与此同时。
数百里外,一座通往燕京的官道驿站里。
辽国使节团的副使,萧鸣镝,正摊开一幅用羊皮手绘的地图。
图上,赫然是鹰嘴崖的地形。
他用蘸着墨的细毫,精准地标注出每一个“火陷”的位置,每一处“声震”的范围,甚至连杜迁率骑兵冲锋的时间间隔,都估算得八九不离十。
一名心腹侍从,低声在他耳边发问。
“大人,此事太过诡异,可要立刻上报大辽枢密院,请求增援?”
萧鸣镝闻言,发出一声冷笑。
“求?”
他放下笔,慢慢卷起那幅图。
“他们只会当这是南朝的妖术,是惑乱军心的鬼话。”
“可我看得很清楚。”
他的动作停顿了一下,仿佛在回味那日震耳欲聋的巨响。
“那是铁与火的新法,一种比我们十万铁骑更可怕的东西。”
他走到窗边,看向南方,那里是二龙山的方向。
他重新取出一张干净的皮纸,提笔写下一封加密的密报。
“二龙山非叛匪,乃国之劲敌。”
“若不禁其火,十年之内,草原的弯刀,必将折于中原的霹雳之下。”
二龙山,鹰眼司。
曾经的铜牛矿洞,如今已是灯火通明。
林冲下达了重建鹰眼司之后的第一道命令。
“重点监控两条线。一是北上的所有商路,二是南下的朝廷驿道。”
阿蛮领命而去。
他没有带大队人马,只带了十几个最精干的斥候,化装成贩卖私盐的盐贩,沿着运河一路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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