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之事，众说纷纭。究竟是全族被灭，还是自行销声匿迹韬光养晦伺机而动，无人知晓。”
凌云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念州城、青槐城...下一个难道是幽州城？他这是要报当年灭族之仇，将中原四城尽数斩杀殆尽吗？”
夜潇天双眼微眯，森然道：“好大的一盘棋，好高明的下棋手法，这局...怕是早已布下。如今，幽州城内所发生的一切，恐怕早已在他算计之内，槐儿...也是他棋中的一环。”
“城主是说，他们会利用少主的病情引发幽州城百姓舆论，想让我们自乱阵脚？”
“此人城府极深，心思缜密，好一个借刀杀人深藏不露，如此不费吹灰之力，幽州城便会自行陷入僵局，民心不稳取而代之，届时我们的处境只怕比青槐城还要更糟。”
凌云拱手抱拳，眉头深锁：“还请城主示下，属下定当为幽州城百姓的安危赴汤蹈火，誓死守护城主！”
“当务之急，解决城内动乱，吩咐我们的人，盯死倚绣宫和丽水苑，不许他们的人再出府半步！”
“...可少主的病...”
面如古铜的脸上分不清悲喜，只是那坚毅冷漠的眸中似有水雾闪动。“天命本就不可违，偷得这浮生数年，已是罪恶滔天。”
“...是，属下遵命。”
“府内严加防范，若有可疑之人，立即拿下！”
“是！凌云谨遵城主之命！”
“时辰不早了，先退下吧。”
殿下之人俯首应是，刚向后退了一步，脚下一滞。
“还有何事？”
凌云眼前再次浮现倚绣宫地上那朵奇特的五瓣梨花，抬眸遇上夜潇天那双鹰钩一般的明眸，迅速又垂下眸来，平声道：“今日在倚绣宫，夫人对于发兵青槐城一事很是介怀，属下担心西风等人会暗自有所行动，要不要派人提前防备？”
“不用。早就听闻念州城城主少年英雄有勇有谋，大有其父当年骁勇善战的风范，聂青槐如今已是强弩之末。是要做聂家女还是夜家妇，孰轻孰重，她自分得清。”
“是，那...属下告退。”
终是找了别的话题代替，那件尘封在心底近五年的秘密，还是无法宣之于口。
幽暗闭塞的牢房内，少年闭目盘腿而坐。
门口的铁链声窸窸窣窣的响起，一位黑衣少年踏进门来，脚下的步子有些莽撞，踩在牢房地面上的稻草之上，发出一深一浅的细碎声。
席地而坐的少年，紧闭的双目微微抬起，面容虽憔悴，可却是整洁的，一身白色的囚衣，手脚绑着又粗又重的铁链，铁链的另一端，死死的嵌在四周漆黑的铜墙铁壁里。
“你受伤了？”少年低声道。
“......”
喘息片刻，凌云抬眸，脸色苍白，额上满是密汗。
“不用你管...死不了...”
少年嘴角牵起一抹淡淡笑意：“你近日来这儿的次数倒是少了许多，看你面带倦容，可是生了什么病？差事要办，可命是自己的，莫要逞强。”
“多管闲事！顾好你自己吧，休要再存不该有的妄念！”
凌云说完，转身欲走，身后之人戚戚然出声。
“已死之人，还有何妄念可动？”随后是一声与他这般年纪远远不符的看破世事的冷笑。
凌云身形一僵：“城主无意取你性命，若你自此安分守己，我保证你会在这里安度余生。”
“这里？牢房？他是要幽禁我一生，倒不如给我个痛快，一刀杀了我。”
拳心里的风云剑向外翻了翻，沉声道：“你自己说的，命是自己的，莫要逞口舌之快。”
身后的少年浅笑出声：“这你倒是记得。我倒是认得一位医术精湛的医师，这天下恐没有她医不好的病治不好的伤。只是...你永远也无缘得见，府里的医师或可以凑合一用，好自珍重。”
不知是堵了哪口气，凌云没再回头看身后之人一眼，只留下一句“把门锁上”便拂袖而去。
哪知，此去便是最后一别。不，他们之间从未有过道别，他就这么...悄无声息的从那间密不透风的牢笼内不翼而飞，就此人间蒸发。
“云大人，云大人！醒醒大人！大人...”似梦非梦，耳边传来一声声疾呼，床上的人翻了个身，勉强撑开眼皮，刺目的强光从窗缝间透进来。
对着门口的方向喊了声：“何事？”
“大人你终于醒了！快出来看看吧！”门外的侍卫语气急切，不知喊了多久。
夜里头疾复发，好不容易睡下，便不停地做梦，凌云此刻的脑袋又沉又昏，缓缓从床上坐起，一枚发簪从他身上滑落。簪头上，赫然躺着一朵五瓣梨花，四瓣大，一瓣小。
俯身拾起，小心翼翼的揣回怀中，凌云胡乱在身上套了一件外衣便去开门。
“大人，你终于起来了！太好了！”那侍卫面露喜色，似是长出了一口气。
一面低头整理衣扣一面问道：“到底何事如此惊慌？”
“...是桃红姑娘。”
凌云手上动作一顿，眼眸微抬。遂继续整理衣装，道：“不是都跟你们说了吗？只要她来，赶走便是，我不见她。”
“大人，话虽如此，可...弟兄们不敢啊...哪有您在桃红姑娘面前得脸...”那侍卫说到最后低下头来，声音越来越低。
没听到他最后喉间的呜哝声，凌云道：“废物。”
侍卫摸着头嘿嘿笑着：“若是我等强行将她驱逐，就她那副疯样，撒起泼来只怕连狗都敢咬。她不要脸，属下等还怕丢人呢！”
说话间，凌云已整理妥当，提了桌边的佩剑便大步出门，侍卫也忙跑步跟上。
院门外，一帮赤裸着上半身的精壮年聚在门口，将出入口堵得严严实实，外面喧闹声嬉笑声不断，时而还夹杂着一个女人尖锐的谩骂声。
凌云眉心皱了皱，脚下的步子更快了。
“让一让，云大人来了！快，都让让！”侍卫跑到最前面冲门口喊道。
一排古铜色的光膀子健壮大汉腰身一扭分成两对往两边侧去，看到凌云拱手道：“云大人！”
瞥了眼众人，凌云厉声道：“把衣服穿好！成何体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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