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的寒风,比十月更多了几分刺骨的力道,它不再是悄然而至的访客,而是成了盘踞在这座豫中城市上空的常驻暴君,肆意抽打着行色匆匆的路人,卷起枯枝败叶,在街角打着绝望的旋儿。时间,从阿明失踪的那个寒霜凝重的清晨,悄然滑过了近两周。卷宗上落下的薄尘,似乎象征着这起案件在官方层面的热度正逐渐冷却。它被归置在张野办公桌旁那个标着“待查——低优先级”的灰色文件柜里,位置不偏不倚,恰好在容易忽略却又无法彻底遗忘的中间层。只有张野自己知道,那寥寥几页纸的重量。每当夜深人静,档案室里只剩下日光灯管的嗡鸣,他翻开那份卷宗,桥洞现场那空荡荡的蓝色铺盖、沾着诡异白末的馒头、以及两道指向无名小路的暗红车痕,便会与记忆中表弟小远那张模糊而带着稚气的笑脸重叠、交织,最后凝固成一种沉甸甸的、名为愧疚与执念的混合物,压在他的心口,让他呼吸都带着铁锈般的滞涩感。
东风菜市场迎来了它一天中最鼎沸的时刻,人声、车声、剁肉声、叫卖声混杂成一股巨大的声浪,冲击着每一个置身其中的人的耳膜。“老李家麻辣烫”店内,更是这番热闹景象的浓缩点。狭小的空间里挤满了食客,桌椅摩肩接踵,人声几乎要掀翻那沾满油污的天花板。巨大的不锈钢汤桶持续不断地蒸腾出滚烫的白汽,那浓郁得化不开的骨汤香味,像一张无形的、温热的网,笼罩着整个店铺,甚至霸道地侵占了半条通道,在清冷的空气中顽强地凝聚、飘散,诱惑着每一个路过的人。
市民刘女士,一位在市重点中学任教、素来以严谨和细致着称的语文老师,此刻正坐在靠近后厨出口的一个不太起眼的角落位置。她刚刚结束一上午连续四节课的疲惫,只想用这碗热汤驱散喉间的干涩和浑身的寒意。她小口啜饮着漂浮着翠绿葱花的乳白色汤汁,感受着那滚烫的温度顺着食道滑下,带来短暂的慰藉。随后,她用一次性筷子,夹起一块浸泡得十分入味、吸饱了汤汁的褐色豆皮,小心地送入口中。
然而,就在她牙齿轻轻合拢,准备享受豆皮那柔韧口感的瞬间——
“咯嘣——”
一声不算响亮,但在她听来却如同惊雷的、令人牙酸的脆响,毫无预兆地从她口腔内部传出。那是一种坚硬的、带有一定韧性的物体被咬裂的感觉,完全不同于偶尔可能遇到的未完全煮化的香料或者细小的骨渣。
“呃……呕!”刘女士的动作瞬间僵住,紧接着是剧烈的、无法抑制的生理性干呕。她猛地侧过头,下意识地将嘴里所有的东西,连同那可疑的硬物,一起吐在了面前摊开的一叠厚厚的餐巾纸上。胃部一阵翻江倒海,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眼眶,模糊了她的镜片。她捂着嘴,弓着腰,好半天才从那股强烈的恶心反胃中稍稍缓过气来,心脏因为惊吓和后怕而怦怦直跳。
她颤抖着手,摘下滑到鼻梁的眼镜,用纸巾擦拭干净,然后才惊魂未定地、带着一种近乎恐惧的审视,看向餐巾纸里那团狼藉的食物残渣。
在黏连着粉丝、豆皮和菜叶的糊状物中,一个明显异样的硬物凸显出来。那东西不大,约莫成年人的小指甲盖大小,边缘不规则,像是碎裂下来的一个角。它的颜色是一种极其不自然的、泛着死气的灰白色,质地看起来有些酥脆,像是被长时间熬煮过的骨骼,但仔细看去,其表面却带着一种清晰的、平行的、微微凸起的竖状纹路!刘女士强忍着再次涌上的恶心,用筷子的尾端,小心翼翼地将那灰白色的硬物从秽物中剥离出来,凑到眼前,借着店内明亮的灯光仔细辨认——那纹路,那弧度,那质地……越看,她浑身的汗毛越是根根倒竖起来!这绝不是普通的猪骨或鸡骨!这纹理,这形态,分明……分明就像是……人的指甲?!
一股寒意瞬间从尾椎骨窜上她的头顶,让她头皮发麻!
“老板!老板娘!”刘女士的声音因极度的愤怒、恐惧和后怕而变得尖利无比,甚至带上了破音。她猛地从塑料凳子上站起身,由于动作过猛,凳子腿与水泥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噪音。她高举着那块沾着食物残渣的、令人作呕的硬物,像是举着什么恐怖的证物,“你这汤里是什么东西?!这是什么?!啊?!你告诉我这是什么?!”
周围的食客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动,纷纷停下咀嚼和谈笑,好奇、惊疑、甚至是带着点看热闹心态的目光,齐刷刷地聚焦过来。窃窃私语声像水波一样荡开。
李红梅正站在收银台后,手脚麻利地给另一桌客人结算,脸上挂着职业性的笑容。听到这尖锐的质问,她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像是被冻住的油脂。她眼神锐利地扫了过来,当看清刘女士手中举着的东西时,她瞳孔几不可察地猛地收缩了一下,一丝极快的慌乱从眼底掠过。但她毕竟是久经市井考验的生意人,反应快得惊人。她几乎是立刻堆起了更加浓郁、甚至带着点夸张的笑脸,快步从收银台后绕了出来,边走边用搭在肩膀上的那块已经看不出原色的毛巾擦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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