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顶的民工在祁同伟沉甸甸的承诺和情感攻势下,暂时从死亡的边缘撤回,聚集在相对安全的楼顶平台中央,由谈判专家和消防员近距离安抚、看护。地面上,救生气垫已经迅速铺设开来,红色的充气垫在一片灰蒙蒙的工地上显得格外醒目,像是一道脆弱却坚定的生命防线。急救车的蓝灯无声旋转,医护人员严阵以待。
紧张到极致的气氛稍稍缓解,但空气中弥漫的绝望与愤怒并未消散,只是从剧烈燃烧的明火,转为了沉闷压抑的暗涌。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临时设在工地活动板房内的现场指挥部,聚焦在那个身着警服、肩章肃然的年轻局长身上。
指挥部里,气氛同样凝重。吴天宝在秦海的“陪同”下,几乎是带着哭腔,不停地拨打着电话,向总公司求救,向其他项目拆借,额上的冷汗擦了一遍又一遍。祁同伟没有催促,只是冷静地看着,偶尔扫一眼墙上挂着的工地板图和时间。他在给慧龙集团施加压力,也在等待一个时机。
王浩悄无声息地进来,对祁同伟微微颔首,递过一个眼神。祁同伟会意,知道“清源”行动已经按照预案悄然启动,经侦和纪检的联合小组,此刻应该已经直奔慧龙林城公司的财务部门和县局内部几个关键岗位人员的办公室。
“祁……祁局,”吴天宝终于放下电话,脸色灰败,声音干涩,“第一笔钱……三百万,已经从其他项目临时调过来了,正在走流程,最快……最快一个小时能到账。”
“一个小时?”祁同伟眉头一皱,语气不容置疑,“太慢!告诉财务,走绿色通道,我联系银行方面配合。半个小时,必须看到钱进入指定的监管账户!同时,立刻对外公布这个消息,安抚民工情绪!”
“是是是!”吴天宝不敢反驳,连忙又拿起电话。
祁同伟走到指挥部外,寒风扑面而来,让他因高度集中而有些发热的头脑更加清醒。他看到了被民警和街道干部组织起来、席地而坐的民工们,他们脸上交织着期盼、怀疑和尚未散去的愤怒。也看到了混在人群中,那些眼神闪烁、试图打探消息或煽风点火的各色人等。
他拿起扩音器,声音透过冷空气,清晰地传遍工地:
“工友们!我是祁同伟!告诉大家一个消息,经过县委县政府的紧急协调,慧龙公司筹集的第一笔工资款三百万,已经确认,半个小时内就能到账!我们会立刻按照核实好的名单,优先发放给最困难的工友!”
“请大家保持冷静,遵守秩序!我们说到做到!”
消息传出,民工人群中响起一阵压抑的骚动和议论,许多人眼中重新燃起了希望的光芒。尽管只是部分款项,但这毕竟是实实在在的进展,是政府强力介入后带来的改变。
然而,总有不甘心失败的力量在暗处涌动。就在人群情绪稍稳之际,一个尖锐的声音突然在角落响起:
“大家别信他们的鬼话!三百万够干什么?他们是在拖延时间!”
“就是!等风头过了,他们就不认账了!”
“警察和资本家是一伙的!他们只会把我们抓起来!”
几个明显带着挑唆意味的声音在人群中此起彼伏,刚刚平复的情绪瞬间又有了躁动的迹象。
祁同伟眼神一厉,对身旁的治安大队长低声道:“把那几个带头煽动的,给我盯紧了,录像取证,一旦有违法行为,立刻控制!”
他随即再次拿起扩音器,声音陡然变得严厉:
“刚才是谁在造谣生事,煽动对立?!我祁同伟站在这里,以党性原则和头顶的国徽担保,今天的事情不彻底解决,我绝不离开!所有被拖欠的工资,必须一分不少地发到大家手上!”
“但是,我也郑重警告某些别有用心的人!合理诉求,我们依法解决!但谁敢借机闹事,扰乱社会秩序,甚至危害公共安全,公安机关将坚决打击,绝不手软!”
“是相信政府依法解决问题,还是被少数人利用,走上违法犯罪的道路,请大家擦亮眼睛,明智选择!”
这番恩威并施、立场鲜明的话,如同定海神针,瞬间压下了那些杂音。大多数民工是朴实的,他们想要的是工钱,而不是闹事。祁同伟展现出的强硬手腕和解决问题的诚意,赢得了他们的基本信任。
就在这时,祁同伟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他看了一眼,是王浩发来的加密信息:“证据链初步锁定,内部目标已控制,慧龙林城财务电脑硬盘已查封。”
祁同伟眼中寒光一闪。时机到了!
他转身走回指挥部,对刚刚挂断电话、似乎松了口气的吴天宝冷冷道:“吴总,钱的事情算是有了初步交代。现在,我们来谈谈另一个问题。”
他挥了挥手,两名身着便装、但气质冷峻的市纪委工作人员(由王浩协调而来)走了进来。
“这几位是市纪委的同志。关于‘御景园’项目拖欠农民工工资背后,可能存在的违规操作、利益输送,以及是否涉及公职人员渎职等问题,需要请你和我们局的秦副局长,配合调查,说明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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