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地方,正是当年原主楚云舒被构陷考试作弊,被活活打断腿,最终屈辱退学的伤心地。
如今断壁残垣,野草丛生,唯有一块刻着“学海无涯”的石碑断成两截,斜斜插在泥土里,充满了讽刺。
楚云舒就站在这块断碑前,神色冷峻。
**视觉**——她脚下的碎石泛着青灰月光,远处焦黑的梁木如枯骨般刺向夜空;
**听觉**——风穿残墙,发出呜咽般的低鸣,像是旧日冤魂在耳畔呢喃;
**触觉**——她指尖拂过断裂的碑文,粗糙的裂口割过皮肤,微微发麻,如同触摸一段被掩埋的痛史;
**嗅觉**——腐叶与尘土的气息混杂着铁锈味,那是岁月与暴力共同沉淀的腥涩;
**听觉延伸**——远处传来乌鸦惊飞的扑翅声,划破寂静,像是一声声迟来的控诉。
她亲自接过工匠递来的第一根梁柱,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将其重重立于废墟中央!
“此处,不建侯府。”她的声音穿透尘嚣,清晰地传入每一个围观者的耳中,“加建‘格物院’!”
“凡我大晏女子,不问出身,不问过往,只要心怀丘壑,手有微才,皆可入学!在此,研习算术、农工、医理、营造之学!以格物致知,以实践济世!”
消息如同一块巨石砸入平静的湖面,激起千层巨浪。
“疯了!她疯了!”有老儒生捶胸顿足,痛呼“斯文扫地”,“国子监乃圣人讲学之地,岂容女子涉足!更何况是摆弄那些奇技淫巧的匠人之术!简直是玷污圣学!”
一群年轻学子义愤填膺,堵在废墟入口,高声叫嚷,要将这“女魔头”赶出圣贤之地。
就在场面即将失控之际,一顶简朴的青呢小轿在人群外停下。
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拄着拐杖,颤巍巍地走了出来。
“是孙翰林!”人群中有人惊呼。
来者正是致仕多年的三朝元老,曾主考过三次会试的老翰林孙敬明。
所有人都以为,这位德高望重的老泰山,定是来阻止楚云舒这等惊世骇俗之举的。
然而,孙翰林却径直穿过人群,走到楚云舒面前,深深一揖。
他浑浊的老眼中,竟带着一丝愧疚与激动,颤巍巍地从袖中抽出一幅早已备好的红绸横幅,亲自爬上木梯,将其挂在了那片废墟的入口横梁上。
红绸招展,上面是四个苍劲有力的大字——**格物致知**。
做完这一切,他转身,面对着那群目瞪口呆的学子,声音嘶哑而洪亮:
“老夫一生阅卷无数,黜落过一名考生,只因其字迹娟秀,疑为女子。我以为自己扞卫了圣人规矩,如今方知,真正该被黜落的,是我们这些蒙着眼睛读书,不知天地之大,不知民生之苦的蠢货!”
他用拐杖重重一顿地,吼道:
“书中自有黄金屋,可天下百姓,几人能食金?书中自有颜如玉,可边关将士,何曾见玉暖身?镇国侯以女子之身,做到了我等满朝鸿儒都做不到的事!她建的不是匠院,是为我大晏开辟一条新的活路!尔等……还有脸面在此聒噪吗!”
一番话,如当头棒喝。
一群年轻举子面红耳赤,羞愧难当。
其中一人猛地从怀中掏出一本《女诫》,狠狠撕碎,高声道:“孙老所言极是!‘女子无才便是德’,不过是无能之辈的托词!我等读圣贤书,当明大义!”
与此同时,一座不起眼的茶楼雅间内,楚月将一封密报递给楚云舒:“主上,江南多地乡绅联合抵制,烧毁女塾课本,驱逐女先生。地方官府多有包庇,阳奉阴违。”
楚云舒眼中寒光一闪,却并未动怒。
她呷了口茶,淡淡道:“堵不如疏。”
次日早朝,镇国侯上奏,请求设立“技学堂巡按使”一职,由朝廷直接委派,品级不高,权力却大,可越过地方官府,专查各地阻挠女学、侵占学田之案。
皇帝准奏。
紧接着,一道风声从侯府传出:凡捐田、捐资兴办女学者,无论士农工商,皆可凭官府文书,减免三成赋税。
消息传出不过三日,原吴州县令,曾因阻挠女学而被楚云舒当众斥责的郑文谦,竟连夜写下一篇声情并茂的《劝学疏》,自费刊印千份,寄往各地同僚故旧。
“吾曾固步自封,阻碍女学,险成千古罪人。今镇国侯开万世之基,吾愿以余生赎过,与诸君共勉!”
一时间,应者云集。
利益与大义双管齐下,地方的阻力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瓦解。
紫宸殿,李昭看似在批阅奏折,眼角余光却始终留意着一份来自宗人府的密报。
赵崇安正串联几位手握实权的宗室亲王,密议“削侯之策”,理由便是楚云舒“行事乖张,藐视祖制,恐有动摇国本之危”。
他不动声色,提笔在调拨单上写下一行字,盖上内阁首辅大印。
是夜,一车车盖着“废弃军械”印记的马车,悄无声息地驶入了格物院的工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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