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轮滚滚,尘土飞扬,碾过江南湿软的田埂,扬起一串黄褐色的烟尘,在晨光中如薄雾般飘散。
马蹄踏地之声密集如鼓点,敲打着乡野的寂静。
楚云舒的队伍没有选择平坦宽阔的官道,反而如同一支利箭,扎进了江南七府阡陌纵横的乡野之间。
这支轻骑没有钦差仪仗的煊赫,只有快马疾行的肃杀。
风吹动旗帜,猎猎作响,旗面上“钦”字在日光下微微发白。
每至一县,队伍必会停驻三日。
这三日,楚云舒的时间被切割得精准无比。
第一日,她亲赴府衙,对照铁券底册,核验每一笔兑付款项是否真正落到了百姓手中。
她指尖抚过账册纸页,触感粗糙泛黄,墨迹深浅不一,仿佛记录着无数人命运的起伏。
任何一处迟滞或克扣,都会被她身后的书吏用红笔重重圈出——那朱砂浓烈刺目,像凝固的血痕。
堂外老农们蹲坐在石阶上,粗布衣裳沾着泥点,低声议论,声音沙哑却清晰:“这位大人……是真查啊。”
第二日,她挽起袖口,亲自深入田间地头。
新式犁铧嵌入泥土时发出沉闷的“咔”声,她俯身拾起一块磨损严重的铁齿,指腹摩挲其边缘,感受到金属被岁月与土地磨钝的粗粝。
老农蹲在一旁,手掌皲裂如树皮,接过犁具反复掂量:“使着顺手,就是耗铁多些……可官府收得公道,咱心里也踏实。”远处稻穗低垂,风过处泛起层层绿浪,蝉鸣与蛙叫交织成一片温热的背景音。
第三日,县衙门口的鸣冤鼓二十四小时不息,鼓槌敲击牛皮的声音沉闷而执拗,一声接一声,穿透清晨薄雾与深夜寒露。
她坐于堂上,不审大案,只听民情。
从柴米油盐到乡邻纠纷,事无巨细,皆录入卷宗。
有人哭诉粮税重压,嗓音哽咽;有人争水渠归属,言辞激烈。
她静静听着,笔尖在纸上沙沙游走,如同春蚕食叶,将民间疾苦一丝丝织进这幅无形的江山图景。
老秤那位极具天赋的弟子,早已不用算盘。
他将沿途收集的所有数据——铁券兑付率、农具普及度、民众幸福指数——用一种全新的图表方式绘制在一张巨大的舆图上,称之为“民生脉动图”。
那图以细密丝线绣于素绢之上,色彩斑斓,由天然矿物颜料调制而成:靛蓝为安泰,朱红为困顿,翠绿为复苏。
七府之地被覆盖其上,颜色越是鲜亮,代表政令通达,民生越是安稳。
而三块扎眼的暗沉色块,如腐肉上的疮疤,醒目地盘踞在图上。
褐黑交杂,边缘模糊,似有浊气蔓延。
这三县之地,无一例外,其主官皆是京中某几位权贵的门生故吏。
楚云舒指尖划过那三块暗沉,布面微涩,仿佛触到了百姓心头的淤血。
她眸光比冬日的寒冰更冷:“他们催我回京述职?很好,我便带着这七府百姓用血汗绘成的‘诉状’,亲自去金銮殿上问问他们,何为社稷,何为苍生!”
话音未落,裴浩策马奔近,神色凝重地递上一封火漆密报:“大人,刑部加急发来的‘追责令’!”
追责令上的措辞严厉而刁钻,只字不提皇陵案的冤情,反而指控楚云舒“翻案程序违法,未经三司会审,擅动先皇陵寝”,拟上奏圣上,先行革去她的钦差之职,押解回京听审。
这是釜底抽薪的毒计。
一旦她不再是钦差,便成了待罪之身,之前所做的一切都将失去法理依据。
几乎同一时间,另一只信鸽带来了沈青梧母亲的密信。
信纸轻薄,却被汗水浸得微皱,墨迹略晕,却字字清晰。
她展开读罢,唇角缓缓勾起一抹了然的弧度。
江南七府的士绅,那些曾对她敬而远之的地方望族,竟联名上了一道万言书,直达天听。
书中痛陈徐怀安当年为掩盖真相,如何阻断昭雪之路,欺君罔上,罔顾人伦。
楚云舒抚过那份联名信,指尖感受着墨迹尚未完全干透的微黏,仿佛触摸到一群沉默者终于挺直脊梁的温度。
“他们终于学会了,用‘法’的利剑,来反咬那些玩弄法度的人。”
她没有丝毫犹豫,当即下令:“传我将令!将《原始验尸手札》、《玉片检测录》、《机关推演图》三份铁证,立刻誊抄七十二份!”
裴浩一惊:“大人,这是要?”
“一份,走商队,混入南北货运;一份,上驿马,八百里加急;一份,交民船,顺水路而下。七十二份,给我送进京城七十二个部院衙门,从六部九卿到御史台,我要让每一个睁着眼睛的官,都在廷议之前,亲眼看看这桩泼天冤案的真相!”
舟队行至运河要隘“三江口”,水面上却横生变故。
数十艘漕帮的大船铁索横江,锚链沉入水中时激起浑浊漩涡,哗啦作响。
为首的帮主立于船首,手持铜锣,高声叫嚣,声称接到军令,有禁军南下,为防奸细,所有民船不得通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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