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枫谷的晨雾还未散透,乳白的雾霭像浸了血的纱,裹着漫山赤叶枫。烛九溟踩着满地碎叶往谷口走,粗布短褐的下摆沾了两片火漆似的枫叶,随着他轻稳的步伐忽上忽下。风掠过枫林时,几片半枯的枫叶打着旋儿落下来,其中一片正飘向他肩头,却在离衣料三寸处被一道若有若无的气劲弹开——这是裂脉之后,肉身自发生出的护主之力。
他刚转过一丛赤叶枫,后颈突然泛起细密的凉意,像有根冰针正往脊椎里钻。这被窥视的直觉自裂脉那日起便愈发敏锐,从前在杂役房里被人戳脊梁骨都察觉不到,如今连山雀振翅带起的风里藏了道目光,都能分得清楚。
“在这儿!”
尖细的吆喝声像根细针戳破了雾幕,惊得两三只灰山雀扑棱棱飞起,翅尖扫落几片枫叶,正落在烛九溟脚边。赵狗剩从枫丛后窜出来时,腰间的灵枢撞得青麻短打直晃,身后四个杂役个个攥着枣木棍子,木棍表面包浆发亮,显然是常拿在手里的家伙什儿。
“好个杂役,偷跑出来炼邪术!”赵狗剩踮着脚往烛九溟脚边瞅,见满地断木碎渣,有的焦黑如炭,有的裂成薄片,嘴角肌肉猛地一抽,连左边眉角都跟着跳了跳,“你当自己是体修?也配——”
话音未落,他的目光扫过烛九溟掌心。那摊碎石齑粉细得像筛过的灰,在晨雾里泛着淡青,分明是块拳头大的青岩被生生捏成的。赵狗剩的脸瞬间白得像被抽干了血的纸人,食指关节发白,指尖直颤着指向烛九溟:“你、你方才捏碎了石头?!”
烛九溟瞳孔微缩。他早该想到的,那日在断章阁密室,赵狗剩扒着门缝窥见裂脉刀的寒光,眼珠子都快瞪出来。这杂役最是记仇,当初在柴薪院拿脏水泼他时,也是这般阴鸷的眼神。怕是这几日一直缩在谷里,等他来血枫谷修炼时摸了过来。
“怪物!”赵狗剩突然尖叫,唾沫星子喷在雾里,“典狱长老说杂役炼邪术要废修为,你连灵枢都不用,定是走火入魔!”他身后的杂役们跟着起哄,声音却参差不齐,有的尖细有的发闷,脚步却不自觉往后缩——最左边那个杂役踩断了根枯枝,“咔”的一声惊得他踉跄两步,后背撞在枫树上,目光扫过焦黑的断木时,瞳孔缩成了针尖。
烛九溟压下喉间翻涌的戾气。他能感觉到,这副被裂脉刀重塑过的肉身里,肌肉正随着心跳微微发烫,像是有活物在皮下窜动。可面对赵狗剩腰间泛着青灰灵光的灵枢,他终究不敢轻举妄动——山门里的杂役,哪个不是靠灵枢撑场面?从前他被人用控水枢泼脏水时,那铜葫芦里涌出来的水像铁珠子似的砸在身上,疼得他连哼都不敢哼。
“走。”他低低说了句,转身欲往谷深处撤。晨雾里飘来几缕松木香,是谷深处的千年古松在吐纳灵气。可刚迈出半步,身后便传来赵狗剩刺耳的笑:“想跑?”
青铜护腕撞在手腕上的脆响混着灵力嗡鸣,赵狗剩猛地拍向左手腕,那护腕“嗡”地亮起幽蓝灵光,表面细密的纹路像活过来的蛇,顺着他手臂爬了半寸。“老子这‘护腕枢’可是花了三个月月例换的,防个杂役的拳头足够!”他咧着嘴逼近,护腕灵光映得脸色发青,连鼻尖的痘疤都泛着幽蓝,“你不是能捏碎石头么?有本事打碎这灵枢啊!”
烛九溟顿住脚步。晨雾里那团幽蓝灵光刺得他眼睛发酸,竟比三年前柴薪院里泼下的脏水更让他厌烦。他望着赵狗剩扭曲的脸,忽然想起那日:破瓦漏雨的柴薪院里,赵狗剩举着个刻云纹的青铜葫芦(那是控水枢),浑浊的脏水裹着馊饭粒兜头浇下,他冻得牙齿打战,却听见赵狗剩骂:“玄牝禁体连灵枢都嫌弃,活该一辈子当杂役!”
“灵枢?”他摸了摸心口发烫的骨片,那是裂脉时从体内逼出的异物,此刻烫得他衣襟都发了潮。嘴角扯出冷笑,“我偏要试试。”
话音未落,赵狗剩已挥着护腕砸来。青铜护腕裹着幽蓝灵光,带起的风刮得烛九溟额发乱飞,连后颈的碎发都被吹得立了起来。他本能侧身,腰肢轻旋如风中芦苇,却见赵狗剩的拳头擦着他耳畔而过——这杂役的动作,在他眼里竟慢得像飘落的枫叶。他甚至看清了赵狗剩手背上的汗毛,护腕纹路里流转的灵光,连对方瞳孔里的慌乱都看得真真切切。
“就这点儿本事?”他顺口调侃,声音里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可赵狗剩的脸色却更狰狞了,原来方才那一下不过虚招,他另一只手早抄起木棍,枣木棍子裹着护腕的灵光,带着破空声劈头砸下。
“咔嚓——”
木棍撞在护腕上,碎成数截。最粗的一截飞出去,撞在旁边的枫树上,震得几片枫叶簌簌落下。赵狗剩愣了愣,随即大笑,前仰后合时口水都喷了出来:“看到没?这护腕枢连木棍都——”
“够了。”烛九溟打断他的叫嚷。他盯着赵狗剩手腕上的护腕,八脉里的灵气突然翻涌,像滚水在血管里沸腾,烫得心口的骨片几乎要穿透衣襟。他缓缓抬起手,手臂肌肉绷成一道流畅的弧线,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指尖虚虚点向那护腕:“你说,这灵枢...禁得住我的拳头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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