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雨柱的布鞋碾过胡同口的碎石子，贾家院里的吵闹声就跟扎了耳朵的针似的，一下下往脑子里钻。贾张氏那破锣嗓子穿透院墙：“我大孙子烧得直哼哼，你倒好，揣着俩鸡蛋往娘家跑！良心让狗吃了？”
他攥着布包的手紧了紧，里头俩白面馒头还带着灶膛的余温。今早娘蒸馒头时特意多揉了两把，说“梗子那孩子遭罪，得吃口软和的”。可这会儿听着这骂声，心口像被生面块堵着，发沉发闷。
“柱子！”秦淮茹从门里踉跄着跑出来，鬓角的碎头发粘在汗津津的脸上，眼眶红得吓人，看见他手里的布包，眼泪“唰”地就下来了，“你咋还特意跑一趟……”
何雨柱把布包往她怀里塞，喘得胸口起伏：“婶，这里头是俩白面馒头，我娘今早蒸的，给梗子垫垫肚子。缸里是小米粥，放了点红糖，温着呢。”他没敢看院里，可那道怨毒的视线跟钉子似的钉在背上——贾张氏准是扒着门框瞅呢。
“让你费心了……”秦淮茹捏着布包，指节白得像泡了水的萝卜，“要不……进来喝口水？”
“不了，食堂灶上还炖着肉呢。”何雨柱往后退半步，脚后跟磕在门槛上。他是真怵贾张氏，前阵子家里添了台收音机，老太太堵着门念叨一下午，说“柱子现在出息了，忘了当年借你家半袋面的情分”，末了还撺掇秦淮茹去借，“放你那也是放着，给我孙子听听评书咋了？”
刚转身要走，贾张氏的声音就跟追命似的撵出来：“哟，这就走啊？我当多大的情分呢，俩破馒头就想打发人？何雨柱你可真行，自个儿家盖新房时咋不想着给我大孙子留间屋？”
何雨柱的脚像灌了铅，后槽牙咬得发酸。他猛地回头，贾张氏正叉着腰站在台阶上，身上那件藏青布褂子还是秦淮茹用他给的布票扯的，这会儿倒像只斗胜的公鸡。
“贾大妈，”他尽量让声音稳着，“馒头是我娘起早蒸的，小米是托人从乡下捎的。您要是觉得寒碜——”他指了指秦淮茹怀里的布包，“我拿走便是。”
“你敢！”贾张氏蹦下台阶就要抢，被秦淮茹死死抱住。
“妈！”秦淮茹的声音带着哭腔，却比往常硬气，“柱子是好心，您别这样！”她把布包往身后藏，又对何雨柱说，“柱子你快走，别跟她置气。”
何雨柱瞅着秦淮茹那双手，指关节上全是裂子，冬天冻的，春天还没好利索。这双手缝补过他的工装，浆洗过他的被褥，现在却要死死拦着自己的婆婆。他心里像被锅铲剜了下，又酸又涩。
“秦姐，”他放缓了语气，“照顾好梗子，有事……让人捎个信。”
刚走出没两步，贾张氏的骂声又炸了锅：“大伙快来看啊！何雨柱发达了就忘本！我家东旭活着时跟他称兄道弟，现在人死了，就眼睁睁看着我们孤儿寡母受穷！连只鸡都舍不得给孩子补补！”
这话跟泼在地上的脏水，溅得周围邻居都探出头来。何雨柱的脸“腾”地红了，不是羞的，是气的。这些年他贴补贾家的钱，够买半扇猪肉了；冬天食堂烧剩的煤渣，他筛出好煤块往贾家送；就连贾张氏头疼脑热，都是他跑三里地请大夫。可这些好，到了老太太嘴里，竟成了“没良心”。
“贾大妈，”他转过身，声音冷得像腊月的风，“我在食堂挣的是死工资，一分一厘都得记在账上。供销社的鸡要票，我要是有票，不用您说也会想着梗子。可您要是觉得我这俩馒头是喂狗的——”他往回走了半步，“我现在就拿回来。”
“你敢动一下试试！”贾张氏往地上一坐，拍着大腿就哭，“我这老骨头不活了！让大伙评评理啊！他何雨柱占我家淮茹的便宜，现在翻脸不认人……”
“您胡说！”何雨柱的火“噌”地窜上来，嗓门也大了，“我跟秦姐清清白白，街坊邻居都看着呢！您别往歪了嚼舌根！”
秦淮茹站在中间，脸白得像张纸，突然“啪”地给了自己一巴掌。清脆的响声把所有人都打愣了，贾张氏的哭声也戛然而止。
“妈！”秦淮茹的声音抖得厉害，眼里的泪却没掉，“您要是再胡咧咧，我就带着梗子搬出去！这日子谁爱过谁过！”
贾张氏傻了，她这辈子拿捏秦淮茹捏惯了，哪见过这阵仗。周围的邻居也开始嘀咕：“老太太是过分了”“柱子够意思了”“人家帮你是情分，不是本分”。
何雨柱看着秦淮茹那道挺直的脊梁，突然觉得这女人身上有啥东西不一样了。就像开春的冻土地，看着硬邦邦的，底下却悄悄拱出了绿芽。
“贾大妈，”他捡起地上的布包，塞回秦淮茹手里，“以后秦姐和孩子真有难处，我还能搭把手。但您要是再这么撒泼，别怪我不认这门街坊。”他扫了眼围观的邻居，“各位叔伯婶子都听着，这话我放这儿了。”
说完他转身就走，布鞋碾过碎石子，发出“咯吱”的响，像在给自己撑腰。身后贾张氏的哭闹声小了下去，混着秦淮茹低低的劝声，渐渐被甩在脑后。
回到食堂，马师傅见他脸色铁青，往灶膛里添了块硬煤：“咋了？又被贾家那老太太拿捏了？”
何雨柱往锅里舀了瓢凉水，“哗啦”一声浇下去，蒸汽腾起老高：“我算看明白了，好心喂狗，狗还能摇摇尾巴，喂这种人，只会反咬一口。”
马师傅叹口气，用锅铲敲了敲锅沿：“早跟你说过，帮人得有谱。就像咱炒菜，盐多了发苦，少了没味，得拿捏准了。”他往何雨柱手里塞了块刚出锅的糖糕，“甜的，压压火。”
糖糕的甜混着灶膛的烟火气，慢慢熨帖了心里的堵。何雨柱望着窗外，胡同口的老槐树抽出了新叶，绿得晃眼。他知道，往后这院墙内外的分寸，得像掌勺时的火候，该硬就得硬，该凉就得凉。
有些情分，捂不热的心，不如就这么晾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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