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三章 檐下灯火话来年
秋夜渐沉，晚风卷着几分凉意掠过院墙，院角老槐树的叶子簌簌作响。沈未央点起的那盏琉璃灯挂在檐下，被风拂得轻轻摇晃，暖黄的光晕晕染开来，将院里众人的影子投在青石板地上，忽长忽短，斑驳晃动。
小方桌摆在槐树下，桌上的粗瓷大碗里盛着炖得酥烂的栗子鸡，金黄的栗子吸饱了鸡汤的鲜醇，油光锃亮，鸡肉炖得脱骨，香气混着晚风飘得满院都是。李叔家的小子捧着比脸还大的碗，手里攥着鸡腿，吃得满嘴流油，腮帮子鼓得像只小松鼠。他啃完最后一口肉，舔了舔嘴角的汤汁，忽然抬头看向崔杋，眼睛亮晶晶的，含混不清地问：“崔大哥，明年秋天，我能跟你们一起去后山摘野栗子不？”
崔杋正低着头，指尖灵巧地剥着一颗油亮的栗子，褐色的外壳裂开，露出金黄饱满的栗肉。闻言他抬起头，看着小子那副馋兮兮的模样，忍不住笑出声，将剥好的栗子塞进他手里：“当然能，不过得先把你娘教的算术学好，不然到时候数错了摘的栗子，少了半筐都不知道，我可不带你。”
小子立刻挺起小小的胸膛，拍着胸脯保证，声音响亮得很：“我早学会了！昨天还帮我爹算清了卖菜的账呢，一分钱都没差！”
坐在一旁的张婶闻言，放下手里的酒杯，笑得眼角的皱纹都挤在了一起，打趣道：“你这孩子，平日里让你算算术，你就躲着偷懒，为了野栗子，倒是连算术都开窍了。”
众人都被小子的模样逗笑了，院里的笑声此起彼伏，衬得这秋夜愈发热闹。沈未央拿起酒壶，给张婶的酒杯添了些温热的米酒，酒液清冽，泛着淡淡的米香。她眉眼弯弯，笑容温柔：“张婶要是喜欢吃栗子，明年秋天咱们就多摘些，一部分炖鸡，一部分晒得干透了磨成粉，做香甜的栗子糕给您送去，保管您爱吃。”
“那敢情好！”张婶笑得合不拢嘴，端起酒杯抿了一口，眉眼间满是欢喜，“说起来，明年开春，我打算在我家院里的空地上种些青菜萝卜，都是不打农药的家常小菜，你们要是想吃新鲜的，随时来拔，别跟我客气。”
李叔放下手里的筷子，也跟着接话，嗓门洪亮：“我家那片红薯地，去年的收成好得很，窖里还存着不少呢。等过些日子晾透了，我给你们送两筐过来，蒸着吃粉糯香甜，烤着吃更是满口流油，保准你们吃得过瘾。”
崔杋听着众人的话，心里暖融融的。他起身走到灶膛边，往里面添了一根干柴，火星“噼啪”一声炸开，火苗窜得更高，暖融融的火光映亮了他的眉眼。他回头看向院里的众人，声音里带着笑意：“我跟未央商量着，等开春了，就把咱们院里的空地收拾出来，种上一棵桃树，再搭个葡萄架。等夏天桃子熟了，葡萄挂满架子，咱们就能在架下乘凉，啃着脆甜的桃子，摘着紫莹莹的葡萄，岂不是桩美事？”
“好啊好啊！”李叔家的小子最先拍手叫好，蹦蹦跳跳地跑到崔杋身边，仰着小脸，语气满是雀跃，“我来帮你们搭葡萄架！我爹说我力气大着呢，扛几根木头都不在话下！”
沈未央坐在灯影里，看着眼前这热热闹闹的光景，心里像是被灶膛的火光烘得暖暖的，连带着晚风的凉意都消散了不少。她想起早上崔杋偷偷拉着她的手，在她耳边说的话——“等开春种的桃树结果了，咱们就把院子再收拾得整齐些，西厢房空着也是空着，给张婶和李叔留间屋，咱们住得近些，也好互相照应。”
那时她还笑着嗔怪他想得太远，此刻看着院里众人谈笑风生的模样，你一言我一语，说着来年的光景，倒觉得他这个想法实在得很。日子不就是这样吗？你想着我，我念着你，把那些细碎的期盼和惦记凑在一起，就成了沉甸甸的暖，暖得人心头发烫。
灶上的栗子鸡还在“咕嘟咕嘟”地炖着，汤汁翻滚，香气愈发浓郁。崔杋走回桌边，拿起公筷，给沈未央夹了块炖得最软烂的鸡翅膀，又细心地剔去骨头，低声道：“明天我一早进山，去看看有没有长势好的桃树苗，咱们挑最壮实的挖回来，开春就能栽下。”
沈未央点了点头，咬了一口鸡翅膀，鲜嫩的鸡肉混着栗子的甜香在嘴里化开，她眼角眉梢都漾着笑意，轻声道：“进山的时候，再找找有没有葡萄藤，要那种结紫葡萄的，听说最甜。”
崔杋看着她嘴角沾着的汤汁，抬手用指尖轻轻拭去，声音温柔得能掐出水来，带着笑意：“都听你的。”
院外的风带着秋夜的清寒，卷起几片落叶，打着旋儿飘远。檐下的灯火却暖得像团火，将众人的身影拉得悠长。众人的笑声混着食物的香气飘出墙外，惊飞了檐下栖息的几只夜鸟，却惊不散这满院的烟火气。
沈未央靠在崔杋身边，看着眼前的光景，心里忽然透亮起来。所谓岁月静好，从不是独来独往的清欢，不是一人一院的孤寂，而是有人与你共守一盏檐下灯火，共盼一棵来年的桃树，把那些关于来年的期盼，细细密密地，织进柴米油盐的寻常日子里，岁岁年年，皆是安稳。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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