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天过去，窗外的梧桐叶子边缘，悄悄染上了一抹不易察觉的淡黄。
开学快一个月了，周轩的新鲜劲儿稍微褪去些，每日上学、放学、写作业，成了规律。
他头发长得快，特别是后脖颈那一圈，硬硬的发茬已经戳到了衣领外面，额前的头发也快遮住眼睛了。
星期天下午，阳光很好。林晚书收拾完碗筷，打量着正在屋里追着一只皮球跑的周轩，皱了皱眉：“轩轩，过来。”
周轩抱着球跑过来，仰起汗津津的小脸：“妈妈，干嘛？”
林晚书伸手拨了拨他额前汗湿的刘海：“你这头发，都能演小姑娘了。后脖子也刺挠了吧？走，今天天气好，妈带你去理发。”
“啊？又理发啊？”周轩的小脸立刻垮了下来。
他对理发有着天然的抵触——理发推子在脖子上“嗡嗡”响的震动感，碎头发掉进衣领里的刺痒，还有理发师傅那冰凉锋利的剪刀在耳边“咔嚓咔嚓”的声音，都让他觉得浑身不自在。
最重要的是，理完发，脑袋光溜溜、凉飕飕的，他觉得没有长头发“威风”。
“不去行不行？我觉得这样挺好的。”他试图挣扎。
“好什么好，”周凛川正在修一个木凳子，闻言抬起头，“男孩子，头发利利索索的才精神。你看你，跑得一头汗，头发粘在脑门上，邋遢。”
“你爸说得对。头发长了，不光不好看，还容易生虱子，不卫生。”
林晚书已经去拿理发的工具了——一把手动推子（需要经常上油，不然夹头发），一把大剪刀，一把梳子，还有一条专用的、洗得发白但干净的旧床单当围布。
看这阵势，是在劫难逃了。
周轩耷拉着脑袋，磨磨蹭蹭地挪到屋子中间的小椅子上坐下。
林晚书把旧床单抖开，围在他脖子上，用夹子在后颈处夹好。
“坐直了，别乱动。”林晚书嘱咐道，拿起梳子和剪刀，先给他修剪前面过长的刘海。
冰凉的剪刀刃贴着额头皮肤划过，周轩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别动！”林晚书轻轻按住他的脑袋，“剪到肉可别哭。”
周轩只好绷直身体，眼睛紧紧闭着，感受着剪刀“咔嚓咔嚓”的声响和头发簌簌掉落的感觉。
他能闻到剪刀上淡淡的机油味和妈妈身上熟悉的肥皂香。
“妈，能不能别剪太短？像小军那样留一点点鬓角。”他闭着眼睛讨价还价。
“留什么鬓角，学生头，清清爽爽就行。”林晚书不为所动，利落地修剪着。
前面的刘海修出个大概形状，林晚书放下剪刀，拿起了那个黑色的手动推子。
她往推子的齿缝里滴了两滴缝纫机油，用手试了试顺滑度。
听到推子上油的细微声音，周轩的背脊更僵了。
“来，低头。”
林晚书一手按住他的头顶，一手拿着推子，从后脖颈最下方开始，稳稳地向上推去。
“嗡——”
推子接触头皮，发出沉闷的震动声，伴随着一种奇怪的、拉扯感（虽然上过油，但手动推子总归不如电动的顺滑）。
碎发纷纷扬扬地落下，有些掉进了围布里，有些则飘到了周轩的鼻尖、脸颊，痒痒的。
“哎呀，妈，痒！”周轩扭了扭肩膀。
“忍着点，马上就好。乱动推歪了，更难看。”
林晚书手下不停，沿着后脑勺向上推，动作熟练。
她能感觉到儿子脖子后面的小汗毛都紧张地竖了起来。
周凛川修好了凳子，洗了手，走过来站在一边看。
他看着妻子专注的侧脸和儿子那副视死如归又强忍痒痒的滑稽表情，眼里闪过一丝笑意。
“后边推短点，凉快。”周凛川说。
“知道。”林晚书应着，调整着推子的角度，把周轩后脑勺的头发推得短短的，露出青白的头皮。
“爸，凉！”周轩感觉后脑勺一阵空旷的凉意，忍不住叫道。
“凉点好，散热。”
周凛川淡淡道。
推完后面和两侧，林晚书又换回剪刀，仔细修剪头顶和额前，让发型整体协调。
碎头发掉得周轩满脖子都是，刺挠得他龇牙咧嘴，又不敢大动。
“好了，差不多了。”
林晚书最后用梳子梳理了一遍，左右端详了一下，又拿起推子在耳朵边缘修了修，“去，自己拿镜子照照。”
周轩如蒙大赦，一把扯下围布（带下不少碎发），也顾不得身上痒，立刻跑到五斗柜前，拿起那块巴掌大的小圆镜，照了起来。
镜子里出现一个脑袋圆圆、头发短短的小男孩。
刘海修剪得整齐，刚好在眉毛上面一点，两侧和后脑勺的头发短短的，衬得耳朵有点显大，但整个人看起来确实精神了不少，也清爽了许多。
他左照照，右照照，虽然还是怀念长头发的“自由”，但不得不承认，这样子……好像也不算难看。
“怎么样？精神吧？”
林晚书走过来，用手扫了扫他脖子和肩膀上的碎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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