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振华的问题,像一把淬了冰的刀子,精准地插进了顾建军和龙金彪的心脏。
那点刚刚燃起的火苗,瞬间熄灭,只剩一缕青烟。
是啊,凭什么?
这个问题,他们自己都在午夜梦回时问过自己无数遍。
没有答案。
顾建军的手心里全是冷汗,黏腻得让他想攥紧拳头都做不到,只能本能地望向赵美兰,那是他此刻唯一的光。
然而,赵美兰却笑了。
她的笑容在包厢内水晶灯的映照下,显得格外从容,甚至带着一丝玩味。
“霍先生,您这个问题,才算真正问到了点子上。”
她没有急于辩解,反而端起桌上那个绘有青花缠枝莲纹的茶杯,动作优雅地推到霍振华面前的转盘上,轻轻一转。
茶杯,稳稳地停在了霍振华的面前。
“霍先生博古通今,不妨猜猜,这个杯子,值多少钱?”
这突兀的举动,让霍振华身边的律师眉头紧锁,眼神里透出一丝不耐,只觉得这个内地女人在故弄玄虚。
霍振华却来了兴趣,他扶了扶金丝眼镜,端详片刻。
“景德镇官窑的底子,手工描金,胎质细腻。若是真品,拍卖行里,五万港币起步。”他语气平淡,却透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好眼力。”赵美兰赞了一声,话锋陡然一转。
“那如果,它只是一个普通的白瓷杯呢?”
“五块钱,不能再多。”霍振华不假思索。
赵美兰的笑意更深了,她身体微微前倾,声音里带着一种奇特的蛊惑力。
“那么,如果我告诉您,这个五块钱的白瓷杯,十年前,曾被英国女王用来喝过一口下午茶呢?”
霍振华镜片后的眼神,倏然锐利起来。
他明白了。
“那它的价值,将由市场决定,不可估量。”
赵美兰收回目光,指尖在桌面上轻轻一点,发出“哒”的一声脆响,仿佛敲在了每个人的心上。
“霍先生,我们‘美兰实业’,此刻在您眼中,或许就是那个只值五块钱的白瓷杯,不起眼,甚至有些简陋。”
她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掷地有声。
“但是!我们即将踏入的,是一个拥有十亿人口,消费欲望被压抑了数十年,从未被真正开垦过的巨大市场!”
“这个市场,就是为白瓷杯镀上黄金的‘女王之手’!”
“您说我名不见经传,毫无根基,这没错!但也正因如此,我才是一张最干净的白纸,没有旧时代的条条框框,没有沉重的历史包袱,可以画出最新、最美、也最大胆的图画!”
她的视线猛地转向那位一直冷眼旁观的技术专家,目光灼灼。
“这位先生,想必是电子工程领域的专家。我只问一个问题,如今市面上,从日本索尼到荷兰飞利浦,所有品牌的电视机,它们的电路设计,是不是都存在着巨大的、可以被优化的冗余空间?”
不等对方回答,她已向陈建华递出一个眼神。
陈建华像是等待将军号令的士兵,瞬间点燃!
他从公文包里猛地抽出一叠厚厚的图纸,“哗啦”一声,在巨大的红木圆桌上铺开!
那上面是密密麻麻,却又清晰无比的电路设计图!
“霍先生,各位专家请看!”陈建华一 konu?起技术,之前那个局促不安的书呆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浑身发光的偏执狂,“这是我们团队,将市面上七款主流电视机全部拆解、分析、重构后,得出的全新优化电路方案!仅电源管理和信号处理这两个核心模块,我们的设计,就能将成本压到比索尼低百分之十七!同时,稳定性,还能提升百分之五以上!”
这番话,就像一颗炸雷!
霍振华身边的技术专家脸色剧变,是扑到了桌前,一把抓起图纸。
他的表情,从最初的轻蔑,迅速转为惊讶,再到难以置信,最后,化作了深深的凝重与震撼!
他看得懂!这份图纸绝非纸上谈兵,其背后是扎实到恐怖的理论基础和无数次的实践推演!这是真东西!
赵美兰没有理会那个已经沉浸在图纸中的专家,她重新看向霍振华。
“霍先生,技术优势,是我们的‘硬件’,是我们的‘里子’。但我们真正的王牌,是足以碾压所有对手的‘软件’,是我们的‘面子’!”
她示意身旁的顾建军。
“这位是我的合伙人,顾建军总监。过去半个月,他不在办公室画图,也不在酒桌上应酬。他走遍了香港的深水埗、旺角,蹲在电器行的后门,跟送货的师傅、维修的学徒一起抽烟、聊天。”
“顾总监,告诉霍先生,你用脚底板,丈量出了一个什么样的香港市场。”
顾建军深吸一口气,那些天看到的、听到的场景,赵美兰在酒店里逼着他一遍遍复盘的话,此刻全部涌上心头。
他的声音依旧带着紧张,却无比真实。
“霍先生……我,我发现香港人买电视,买的不是个玩意儿,是买个面子。牌子要响,个头要大,摆在客厅里,亲戚朋友来了有光。还有,他们最怕坏!修一次,半个月工资没了。所以,一个牌子只要耐用,口碑传开了,就算贵个一两千,他们也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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