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原吉算的是经济账,是看得见摸得着的利益。与一群饿狼做交易,虽然凶险,但至少能榨出油水。跟一个泥塑的神仙合作,除了得到一纸空文,什么都得不到,还得把所有饿狼都得罪光。这笔买卖,在他看来,亏到姥姥家了。
场面一时间陷入了诡异的寂静。蓝玉的兴奋和夏原吉的惊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张伟却始终没有表态。他看着那枚勾玉,又看了看老者那张布满皱纹却异常平静的脸。
他看到了另一条路。一条夏原吉和蓝玉都看不到的路。
“造王者”,终究只是在一个既定的规则里,扶持一个最强者。而“造神者”,却是要创造一套全新的规则。前者,大明是仲裁者。后者,大明将成为信仰本身。
许久,张伟终于开口了,他的问题如同一把锋利的解剖刀,直插要害。
“使者,你说得很好听。但本将问你,天皇陛下,身无分文,手无寸铁。他凭什么,给我这些连他自己都不曾拥有的东西?又凭什么,让我相信,他能给我一些我自己动手,就无法抢来的东西?”
勘解由小路在光笑了,那是一种智珠在握的笑容。
“将军,您自己动手,抢来的是土地,是黄金,是仇恨。而陛下能给您的,是民心。”
他一字一句地说道:“陛下能给您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去拿走您想拿走的一切,而天下人不但不会仇恨您,反而会感激您。您将不是‘征倭将军’,而是‘勤王上使’。您带来的不是战争,而是秩序。这,就是陛下能给您的,独一无二的东西。”
张伟的瞳孔微微收缩。
他没有再说话,只是摆了摆手。“你带来的东西,我收下了。密诏,我也看了。此事体大,我需要时间。你先在港中歇息,好生招待,不得有误。”
“外臣,恭候将军佳音。”老者再次深鞠一躬,在玄甲卫的引领下,退回了那艘孤零零的船上。
“张伟,你糊涂了?”蓝玉急了,“这么好的机会,还考虑什么?直接答应他,咱们明天就整队出发,杀向京都!”
“蓝玉,你懂个屁!”夏原吉也顾不上礼数了,气急败坏地跺脚,“这是要把咱们架在火上烤!你信不信,只要咱们一点头,明天那些大名就能联起手来,跟咱们拼命!”
两人几乎要吵起来,却发现张伟已经转身,向着拍卖会的会场走去。他的背影在夕阳的余晖下,被拉得很长。
会场中,那些大名的使者们并没有散去。他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交头接耳,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焦虑与不安。港口那边突如其来的变故,那艘神秘的菊花船,他们都看在眼里。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在所有人心头。
看到张伟回来,丹羽长秀、真田昌幸等人立刻迎了上来。
“张将军,”丹羽长秀作为代表,小心翼翼地开口试探,“不知……港口那边,是何故?”
张伟停下脚步,环视着一张张紧张的脸,脸上忽然露出一个莫测的笑容。
他没有回答丹羽长秀的问题,反而抛出了一个更让他们肝胆俱裂的消息。
“诸位,方才,京都的天皇陛下,派来了使者。”
一言既出,满场死寂。
“天皇陛下说,他想请我大明王师,做他的刀。”张伟的声音不大,却像重锤一样敲在每个人的心上,“一把……清理门户的刀。”
所有大名使者的脸,刹那间血色尽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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