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的圣旨一下,整座紫金山,便在短短三日之内,成了一座壁垒森严的皇家禁区。
数千名京营的士兵,将上山的每一条道路都层层封锁。任何未经许可之人,不得靠近。这为即将开始的“毕业大考”,也为张伟那个不能言说的秘密计划,提供了一道坚实可靠的屏障。
皇家观星台项目,正式启动。
开工的第一天,张伟将所有参与此次工程的格物学堂学生,都召集到了紫金山顶,那片被清理出来的巨大空地之上。
这一次,他没有像往常一样,拿出早已绘制好的、详尽无比的施工图纸。他只是,将一张,只标注了最终观星台尺寸和基本结构的总览图,挂在了黑板上。
“图,就在这里。”张伟指着那张简单的总览图,“如何,将图上的东西,变成现实。如何选址,如何测量,如何打下第一根基桩,如何将格物坊总部的标准水泥,高效地运上这山顶……”
他看着台下,那一百多张,充满了激动与期待的年轻脸庞。
“从今天起,你们,是总设计师。”
“我,只负责看。”
……
一场由学生们主导的浩大工程,就此,拉开了序幕。
工科部,接下了最艰巨的任务——勘探与地基建造。
曾经在动手测试中大放异彩的年轻工匠林山,此刻,已经成了这支队伍当之无愧的领头人。但在他身边,负责测绘和计算的,却是几名曾经的国子监监生。
“林师兄,”一名监生扶着一台架在三脚架上的、崭新的黄铜“测距经纬仪”,对着远处的山脊,高声喊道,“测好了!自此地,到对面那块青石,高低落差,为三丈一尺七寸!斜角,为一十七度!”
林山点了点头,立刻在手中的图纸上,用炭笔,飞快地标注下这个数据。
他们不再像传统的工匠一样,依靠眼睛和经验去估算。他们用上了,只有在格物学堂的课堂上,才学到过的,三角函数和几何测绘之术。
他们耗费了整整十天的时间,将观星台选址周围,方圆百丈之内的每一寸土地,都进行了最精确的测量。最终,一份包含了数百个精确数据点的、专业的三维地形图,被成功地绘制了出来。
紧接着,便是建造地基。
在紫金山这复杂而又坚硬的山体之上,想要建造一座,足以支撑起百尺高台的坚固地基,无异于与天争锋。
但这些年轻人,却用他们学到的知识,给出了一个,让石开山都为之赞叹的,解决方案。
他们没有去费力地将山顶铲平,而是根据地形图的精确数据,设计出了一个,由数十根,长短不一、错落有致的钢筋混凝土桩基,组成的复杂地基结构。
从山下格物坊总部运来的标准水泥,被一桶桶地,浇筑进那些,早已挖好的深坑之中。那座曾经只存在于想象中的观星台,开始在这片崎岖的山地之上,扎下它最坚实、也最深刻的根。
……
与此同时,化学部的临时实验室内,陶升和王景,也接到了他们部门的任务。
他们的任务,不再是研发水泥,而是为整个观星台项目最核心的“透镜打磨”,提供关键的辅助材料。
“王师弟,”陶升将一块从山上采来的、硬度极高的石英石,放在王景面前,“物理部那边要磨镜片,可手头只有最粗的沙子。出来的镜面,划痕太多,根本不堪一用。先生的意思是,让我们化学部,为他们,量身打造一套,从粗到细的‘研磨膏’。”
王景看着那块坚硬的石英石,眉头紧锁。他知道,这项任务,看似不起眼,实则,是物理部能否成功的关键前提。
在张伟的“缺席”之下,王景和陶升,这两位化学部的正副主管,展现出了惊人的默契。
王景,发挥出了他那强大的理论推演能力。他没有再去翻阅任何古籍,而是将张伟课堂上讲过的“莫氏硬度”概念,写在了黑板上。他带领着监生们,开始对从各地搜集来的数十种矿物,进行系统的硬度排序和分析。
而陶升,则带着他的学生们,在那座新建的,拥有十几个独立小窑炉的“材料实验室”里,将王景分析出的每一种可用矿物,都付诸于,最严谨的,实践。他们用球磨机,将石英砂、金刚砂、甚至红宝石的碎料,研磨成不同颗粒度的粉末,再用油脂进行调和。
最终,在经历了上百次失败之后,一套由五种不同规格的、用于镜片粗磨、精磨和最终抛光的“格物牌研磨膏”,被成功地研发了出来。
……
而所有任务中,最艰难的无疑是物理部接下的——打磨观星台核心直径一尺的巨型“透镜”。
一间被单独隔离开来的恒温恒湿的精密打磨室内。
王景,在完成了化学部的理论推演后,便一头扎进了这里。此刻的他,身穿一身满是玻璃粉末的工服,正全神贯注地,指导着几名工匠学徒。
“慢一点……再慢一点……”他的声音,沙哑,而又充满了压抑不住的紧张,“曲率,已经接近完美了。现在,用五号膏,每一下,都必须用最轻的力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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