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如水,林深似墨。江望舒与顾清晏沿着溪流逆溯而上,身形如烟,悄无声息。江望舒的逆轨感知如同最精密的罗盘,牢牢锁定前方那股新鲜而污浊的邪气轨迹,每一步都踏在对方留下的气息边缘,既不被甩脱,亦不轻易靠近。顾清晏的织梦心镜则化作一层流动的薄纱,轻柔地笼罩二人,将她们自身的气息、足迹乃至与草木摩擦的细微声响都巧妙地“折射”开去,融入夜风的自然韵律之中。
如此追踪了约莫一个时辰,溪流渐窄,水声渐悄,前方出现一片较为开阔的谷地。借着朦胧月色,可见谷地中央,隐约显露出一片废弃村寨的轮廓。断壁残垣匍匐在荒草荆棘之中,焦黑的梁木指向天空,死寂无声,唯有夜枭偶尔啼鸣,更添几分凄凉。那股邪气残留,到了寨子入口处,便骤然浓郁起来,随即变得杂乱无章,仿佛在此地盘桓、搜寻过什么。
“气味到这里就变成一锅大杂烩了,”顾清晏皱了皱小巧的鼻子,她的织梦感知对情绪和意念的残留尤其敏感,“像一群没头苍蝇在破碗柜里乱撞,东摸摸西蹭蹭,留下满地的油腻爪子印。看来这群‘黑乌鸦’也没找准路,在这里打转呢。”她形象地描述着敌人留下的痕迹。
江望舒停在寨外一株巨大的枯树阴影下,眸光锐利如鹰,扫视着这片废墟。逆轨感知如潮水般缓缓漫过残垣断壁,捕捉着时光在此地沉淀下的每一丝印记。“寨龄不下三百年,毁于兵燹大火,怨气深重,地脉淤塞。近两日,除那伙邪徒外,并无其他生灵长时间驻足。”她瞬间判断出此地基本情况,语气冷静得近乎冷酷,“邪气盘桓不去,非为凭吊,此地必有蹊跷,或与印记所指相关。”
她抬起左手,手背上的霓羽印记在月光下泛着极其微弱的七彩流光,那丝微热的共鸣感,在此地似乎……增强了一丝,但指向依旧模糊,仿佛被什么东西干扰或遮蔽。
“印记有反应了?”顾清晏凑过来,好奇地看着那流转的光晕,“像萤火虫掉进了蜂蜜罐子,光虽然没亮多少,但好像……粘稠了?是不是这破寨子里有它喜欢的东西?”
“共鸣增强,方向紊乱。”江望舒言简意赅,“干扰源或在寨中。邪徒亦为此而来。”她目光锁定寨子中央一处地势稍高、似乎曾是一座较大建筑的基址,“残留邪气最终汇聚于彼处。”
两人悄然潜入废弃村寨。脚下是破碎的瓦砾和柔软的腐殖质,空气中弥漫着陈年灰烬和草木腐烂的气息。顾清晏的织梦感知如同灵敏的触角,拂过一堵堵残墙,隐约“听”到其中封存的惊恐呐喊、绝望哭泣的微弱回响,让她不由得缩了缩脖子。“这地方……像一本被烧了一半的哭丧书,每一页都浸着霉味和眼泪,看得人心里头发毛。”
江望舒对这等精神残留无动于衷,她的注意力全在能量轨迹上。她发现,越靠近寨子中心,那股邪气越浓,但霓羽印记的共鸣也越发明显,甚至开始微微发热。同时,她感知到一股极其隐晦、却异常精纯平和的灵韵,深藏于地下,与印记遥相呼应,正是这股灵韵的存在,一定程度上扰乱了大方向的指引。
终于,她们抵达了寨子中央那片高地。这里似乎曾是一个小广场,地面由青石板铺就,大部分已被荒草和泥土覆盖。广场尽头,有一座半塌的、类似祠堂或祭殿的建筑残骸,仅存几堵高大的石墙和一根歪斜的、刻满模糊图案的石柱。那股邪气最终消失在一堵相对完好的石墙之下,墙根处的泥土有近期被翻动过的痕迹。
“挖地三尺?这群人属土拨鼠的?”顾清晏看着那堆新土,撇撇嘴。
江望舒没有理会调侃,她走近那堵石墙,指尖轻轻拂过墙面。墙体由一种罕见的青黑色矿石砌成,触手冰凉,其上刻着的图案虽被风雨侵蚀得模糊,但依稀可辨是某种集体舞蹈的场景,人物姿态古朴,与潭底玉璧上的神鸟舞风格有几分相似,但更为粗犷原始。逆轨感知深入墙体,她察觉到石墙内部是中空的,并且有微弱的能量禁制残留,但已被暴力破坏。
“密室入口,已被强行开启。”她得出结论,目光落在那堆新土旁一个被杂草半掩的、黑黝黝的洞口上。洞口仅容一人通过,向下延伸,深不见底,散发出阴冷潮湿的土腥气,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与霓羽印记同源却更显古老的灵韵。
“要下去吗?”顾清晏探头看了看洞口,里面黑黢黢的,“感觉像钻进了巨兽的鼻孔,有点恶心心。”
“邪徒已入,岂能空手而归。”江望舒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她左臂时序印记微亮,凝聚一丝微光于指尖,化作一枚柔和的光球,悬浮在前方照明。随即,她当先俯身,钻入了洞口。顾清晏见状,也连忙给自己加持了一个简单的“夜视”小术法,紧跟其后。
洞口向下延伸数丈后,变得平缓,是一条人工开凿的甬道,四壁潮湿,布满苔藓。空气中那股土腥味更浓,夹杂着陈腐的气息。前行约莫数十步,眼前豁然开朗,竟是一处颇为宽敞的地下石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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