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的铃声如同生锈的发条被强行拧动,将死寂的病房从绝对的黑暗中拽回昏黄的光线下。江望舒保持着靠门而立的姿势,缓缓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颈。第一个静默夜带来的精神压力远超体力消耗,那种被无形之物窥视、时间流速粘滞的异样感,如同附骨之疽,久久不散。她低头看向左手腕,那道紫黑色的疤痕在昏暗光线下更显狰狞,周围的皱纹似乎又深刻了一分。逆轨者的能力像一柄双刃剑,每一次使用都在加速消耗她自身的“时间”。
隔壁传来轻微的敲墙声,两短一长,是顾清晏确认安全的信号。江望舒抬手回应,声音沉闷。她走到床头,目光落在昨晚那张《住院守则》上。上午八点的“诊疗”即将开始,未知的“时间校准治疗”听起来绝非善茬。
七点五十分,走廊外传来了脚步声。不是昨夜那湿漉漉的摩擦声,而是略显拖沓、却带着明确目的性的皮鞋叩地声,由远及近,最终停在了204病房门口。接着,是钥匙插入锁孔、转动的金属摩擦音。
门被推开。门口站着的,依旧是昨日登记处那位护士。她依旧穿着那身泛黄的旧式护士服,帽檐低垂,露出缺乏血色的下巴和鲜艳却僵硬的嘴唇。她手中推着一辆锈迹斑斑的金属治疗车,车上放着几样看不清具体模样的器械,被一块不算干净的白布半遮着。
“204,江望舒。时间校准治疗。”护士平板的声音响起,没有丝毫询问的意味,完全是通知。“跟我来。”
江望舒没有多问,沉默地跟上。走出房门时,她瞥了一眼隔壁205紧闭的房门,顾清晏那边似乎还没有动静。
护士推着治疗车,沿着昏暗的走廊向前走,皮鞋声在空旷中回响。走廊两侧的房门依旧紧闭,门牌号模糊难辨。走了大约两三分钟,护士在一扇与其他房门并无二致的深绿色木门前停下。这扇门没有门牌,但门板中央,镶嵌着一个圆形的、类似老式船舵的金属转盘,转盘边缘刻着一些模糊的刻度符号。
护士用一把造型奇特的钥匙插入转盘中心的锁孔,用力转动。伴随着沉重的机括声,门向内滑开,露出一条向下的、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石阶。一股混合着铁锈、机油和某种难以形容的陈旧气息,从下方涌了上来。
“治疗室在地下。下去。”护士侧身让开通道,示意江望舒先行。
江望舒没有犹豫,迈步踏上石阶。石阶陡峭而潮湿,墙壁是粗糙的岩石,嵌着发出惨绿色幽光的壁灯,光线不足以照亮全部台阶,向下望去是一片深邃的黑暗。她能感觉到,越往下走,周围的时间流越发混乱,仿佛踏入了一个时间漩涡的边缘。逆轨者的本能让她高度警觉,每一根神经都绷紧到了极致。
大约向下走了三四十级台阶,眼前豁然开朗——如果“开朗”这个词能用来形容眼前景象的话。
这是一个巨大的圆形石室,穹顶高耸,没入阴影。石室中央,矗立着一个庞大而复杂的机械装置。它的主体由无数大小不一的黄铜齿轮、弯曲的金属管和闪烁不定的真空管构成,看起来像是蒸汽朋克与某种古老仪器的结合体。装置的核心,是一个悬浮在半空、缓缓自转的、布满奇异刻度的透明水晶球体,球体内部分明是空的,却仿佛有粘稠的灰白色雾气在缓慢流转。
机械装置周围的地面上,镌刻着层层叠叠的同心圆纹路,纹路中填充着暗红色的、仿佛干涸血液的物质。整个石室的光源,就来自那个水晶球体以及墙壁上几盏摇曳的、灯焰呈青白色的油灯。空气中那股铁锈和机油味更加浓烈,还夹杂着一丝微弱的臭氧味。
这里的时间流速极其异常,快慢区域交错存在,江望舒甚至能看到靠近装置的地方,有细微的尘埃在以一种违反物理规律的方式加速坠落或缓慢漂浮。
“躺上去。”护士指向机械装置旁边的一张看起来像是金属解剖台的东西,台面冰冷,边缘有皮带扣环。
江望舒依言躺下。金属的寒意瞬间透过后背传来。她看到护士走到机械装置的一个操作台前,开始拨动上面那些古老的杠杆和旋钮。齿轮咬合发出沉闷的轰鸣,真空管明灭不定,整个装置开始缓缓运转起来。那个悬浮的水晶球转速加快,内部的灰白雾气剧烈翻涌。
“时间校准,开始。”护士毫无感情地宣布。
下一刻,江望舒感到一股无形的力量将她牢牢禁锢在金属台上。紧接着,那个水晶球射出一道灰白色的光柱,精准地笼罩了她的全身!
“呃——!”
难以形容的痛苦瞬间席卷了江望舒的每一个细胞!那感觉,不是物理上的撕裂或灼烧,而是时间本身在她体内疯狂地搅动!她的意识被强行拉扯着,在不同的时间流速中穿梭——一瞬间仿佛度过漫长世纪,衰老感如同潮水般淹没而来;下一瞬间又像是被倒退回胚胎状态,意识模糊,感知退化;在一瞬间,时间似乎彻底停滞,思维凝固,只剩下无尽的虚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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