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朔风如刀。
残阳的余晖,将厮杀过后的战场染成一片触目惊心的暗红。
北狄主力溃败的狼烟尚未散尽,空气中依旧弥漫着血腥与铁锈混合的刺鼻气味。
秦王赵奕一身玄甲,立于高坡之上,手中长剑的血珠,正顺着剑锋一滴滴坠入脚下焦黑的土地。
他身后,是士气如虹的大梁将士。
这一战,他们胜了。
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
“王爷!”
青锋快步上前,脸上是压抑不住的兴奋:“此战我军大破北狄王帐亲卫,斩敌三万!北狄可汗仅率残部仓皇北逃,只要我们乘胜追击,不出十日,便可直捣黄龙,彻底荡平这百年边患!”
所有将领的眼中,都燃烧着名为“功勋”的火焰。
赵奕的目光,却依旧平静地凝视着北方那片苍茫的草原,深邃的眼眸里,没有半分胜利的喜悦,反而沉淀着一丝化不开的凝重。
就在此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打破了战场的短暂宁静。
一骑快马,高举着明黄色的旗帜,在无数士兵的注视下,如同一道刺眼的闪电,直冲帅帐而来。
马上之人,面白无须,声音尖利,赫然是宫中来的传旨太监。
“圣旨到——”
赵奕瞳孔微微一缩,转身,单膝跪地。
身后,所有将领,数万将士,甲胄铿锵,如潮水般跪倒一片。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传旨太监展开圣旨,那尖锐的声音在萧瑟的寒风中,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冰冷。
“秦王赵奕,接旨。”
“着,即刻卸下北境兵马总帅之权,交由副将李岩暂代。”
“三日之内,单骑返京,不得有误!”
“违令者,以谋逆论处!”
“钦此——”
最后两个字,如同两柄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每一个人的心上。
死寂。
整个战场,陷入了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卸下兵权?
三日返京?
违令者,以谋逆论处?
青锋猛地抬起头,双目赤红,第一个吼了出来:“为什么!?”
“王爷刚刚率我等大破敌军,正是一举荡平北狄的最好时机!皇上为何此时要自断臂膀!”
“鸟尽弓藏,兔死狗烹!这不公!”
“王爷不能走!北境不能没有您!”
将领们群情激奋,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愤怒与不解。
这哪里是圣旨,这分明是一道催命符!
然而,处于风暴中心的赵奕,却始终一言不发。
他缓缓起身,从那太监手中接过那份沉甸甸的圣旨,脸上没有愤怒,没有不甘,只有一种令人心悸的冷静。
他的目光扫过圣旨上那熟悉的印玺和字迹,脑中飞速运转。
父皇的字迹,是真的。
玉玺大印,也是真的。
但这份旨意,处处透着诡异。
三日之内,单骑返京。
这根本不是召见,这是押解。
他瞬间想到了三种可能。
其一,父皇龙体康健,只是对他功高震主起了疑心,借此机会削他兵权,将他召回京城敲打。
其二,京中出了天大的变故,父皇的处境已危在旦夕,急需他这个最能打的儿子回去救驾。
其三,也是最坏的一种。
京城,已经落入了旁人之手。父皇或许已被控制甚至……不测。这道圣旨,就是一个请君入瓮的陷阱,要将他这头北境的猛虎,骗回牢笼里宰杀!
无论是哪一种,他都必须回去。
因为京城里,不只有那个高高在上的父皇。
还有他放在心尖上的那个人。
林晚。
一想到这个名字,赵奕心中所有的波澜都化为一片澄澈的决然。
“王爷!”青锋见他沉默,急得再次开口。
“传令。”
赵奕终于开口,声音不大,却瞬间压下了所有的嘈杂。
他转向那个从始至终都低着头,不敢与他对视的副将李岩。
“李将军,从此刻起,北境三十万大军,便暂由你节制。”
李岩身体一颤,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有惊慌,有窃喜,但最终还是化为恭敬的领命:“末将……遵旨。”
“众将听令!”
赵奕的声音陡然拔高,目光如电,扫过所有将领。
“本王离京期间,一切军务,皆听李将军号令。北狄主力已溃,尔等只需稳固防线,清剿残余,切不可冒进!”
他这番话,说得光明磊落,仿佛真的是在交接兵权。
随后,他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向帅帐。
青锋和几名心腹将领紧随其后。
一入帅帐,赵奕脸上的平静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杀意和急迫。
他从一个秘匣中,取出一只锦囊和一张羊皮卷,塞到了另一名绝对心腹,猛将孟田的手中。
“孟田。”
“末将在!”
“李岩是八弟的人,我走之后,他若安分守己则罢,若有任何异动,或想将兵权献给八弟,你立刻打开锦囊,按计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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