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发现自己站在了一片熟悉的、开满红梅的庭院中。空气中弥漫着清冷的梅香和初雪的气息。是苏府,是她未出阁前的闺阁小院。
“清韫。”一个温和含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她猛地回头,看到了父亲苏正庭。他穿着家常的儒衫,手里拿着一卷书,正含笑看着她,眼神慈爱一如往昔。“又在发什么呆?天冷了,多穿些。”
“爹爹…”苏清韫嘴唇颤抖,眼泪瞬间涌上眼眶。她明知这是幻象,是心魔瘴挖掘出的最珍视也最痛苦的记忆,但那熟悉的容颜、温暖的语调,却让她几乎无法自拔。
她想扑过去,想告诉父亲这些年她经历了什么,想问他苏家的冤屈到底如何…
但就在这时,庭院景象开始崩塌、燃烧!温馨的梅林化为火海,慈祥的父亲在火焰中化为焦炭,脸上带着无尽的痛苦与质问!无数穿着黑衣、面目模糊的人影从火焰中冲出,挥舞着刀剑,发出狰狞的笑声…
“不——!”苏清韫发出痛苦的嘶喊,心神剧烈震荡,胸口的玉璜光晕随之剧烈波动,防护罩明灭不定!
“清韫!醒来!”一声厉喝如同惊雷,在她意识深处炸响!是谢珩的声音,通过那无形的烙印之线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和一丝…焦灼?
与此同时,一股冰冷的、带着他特有气息的力量(混杂着暗红契约与幽蓝冰寒)顺着烙印涌入她的识海,强行将那燃烧崩塌的幻象撕开一道裂缝!
苏清韫猛地一咬舌尖,剧痛混合着口中腥甜,让她瞬间清醒!眼前的火海幻象如潮水般退去,重新露出那瑰丽而致命的紫红雾霭和冰火乱流。她惊出一身冷汗,连忙稳住玉璜能量。
她看向身旁的谢珩。他脸色比她更加难看,额角青筋跳动,嘴角溢出一丝暗红的血痕,显然也在抵抗自身心魔的同时,分神唤醒了她。他眼神深处,似乎还残留着某种极深的、被她心魔幻象触及的痛楚与…愧疚?
她没有时间细想,因为心魔瘴的侵蚀并未停止,反而因为他们的抵抗而变得更加猛烈。
这一次,幻象变得更加刁钻。
她“看”到了谢珩。
不是现在的他,而是更早之前,那个还未曾展露锋芒、会在月下为她刻下烙印、许下生死同归誓言的少年谢明瑜。他站在月华如水的庭院里,对她伸出手,笑容干净而明亮:“清韫,跟我走,天涯海角,我护你一世安宁。”
紧接着,画面陡转!少年温柔的笑脸瞬间变得冰冷而狰狞,他手中递出的不再是手,而是一柄滴血的利剑!身后是燃烧的苏府,是父母族人倒在血泊中的尸体!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如同看着蝼蚁:“苏清韫,你拿什么求我?”
恨意如同毒藤瞬间缠紧了心脏!但与此同时,烙印处传来的、与他意识深处那道暗红刻痕的共鸣,却又让她清晰地“感知”到了画面之外,那少年转身离去时,眼角一闪而逝的、破碎的水光,以及那意识荒原中无尽的痛苦与自我煎熬…
爱与恨,真相与假象,背叛与守护…无数矛盾的画面与情绪疯狂冲击着她的理智。
“都是假的!守住本心!”谢珩的声音再次传来,比之前更加虚弱,却更加坚定。这一次,他传递过来的不再仅仅是力量,还有一丝极其微弱的、属于他自身心魔幻象的片段——那是无数双在黑暗中伸出的、索命的手,是龙椅上冰冷审视的目光,是必须做出的、断送一切柔软与光明的抉择…以及,最后定格在一个蜷缩在雪地里、肩头带着他亲手刻下烙印的少女背影…
两股截然不同却又同源的心魔幻象,通过那根无形的烙印之线,在两人意识深处激烈碰撞、交织。
痛苦倍增。
但奇异的是,当极致的痛苦达到某个临界点,当彼此的脆弱与不堪、执念与挣扎都毫无保留地展露在对方面前(哪怕是透过心魔幻象的折射)时,某种更深层次的理解,或者说…某种冰冷的、无可奈何的“懂得”,竟悄然滋生。
恨,依旧根深蒂固。
但恨的对象,似乎不再仅仅是眼前这个人,而是这弄人的命运,是那幕后翻云覆雨的黑手,是这世间所有迫使人做出身不由己选择的、冰冷而庞大的力量。
苏清韫眼中的混乱与挣扎,渐渐沉淀为一片冰封的湖泊,深处却燃着不灭的火星。她不再试图驱散所有幻象,而是以玉璜新生之力为根基,以那烙印共鸣为引,强行将侵入的混乱心魔能量“包裹”、“隔离”,如同在识海中筑起一道冰火交织的堤坝。
谢珩似乎也采取了类似的方法,他意识深处那道暗红刻痕光芒闪烁,将翻腾的心魔死死镇压。
两人之间那层防护罩,在心魔瘴最猛烈的冲击下,非但没有破碎,反而因为两人意识层面的“共鸣镇压”而变得更加凝实,甚至开始主动吸纳周围部分相对平和的冰火能量,进行补充和强化!
他们竟然在这恐怖的心魔炼狱中,找到了一种诡异的、基于痛苦与对抗的“平衡”与“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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