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丽半跪在当初摆放白玫瑰的位置附近,即使玫瑰早已被取走,她依然用强光手电以极低的角度照射地面,寻找可能被忽略的花粉、植物细胞碎片,或是凶手在摆放时可能无意间蹭到的、极其微小的特殊染料或土壤颗粒。她的指尖隔着取证薄膜轻轻触摸冰冷的地面,试图在脑海中还原那朵白玫瑰被放下时的高度、角度,以及凶手那一刻可能的手部动作和姿态——是郑重的供奉?是随意的丢弃?还是带着某种恋物癖般的摩挲?
张晨则更关注于空间逻辑和潜在通道。他沿着车辆可能驶入的路线,仔细检查地面是否有不寻常的轮胎擦痕或滴落物。他仰头观察通风管道和天花板夹层,评估是否存在凶手利用这些结构隐藏或观察的可能性。他甚至留意着墙壁上那些看似无意义的划痕或污渍,思考它们是否可能是凶手在等待或准备时,无意识留下的烦躁或兴奋的印记。他的便携式环境检测仪持续工作,分析着空气中是否还残留着除血腥和消毒水外的异常化学气味,比如……某种特殊的清洁剂,或者凶手使用的古龙水、车辆内饰气味等。
两人沉默而高效,如同在和时间赛跑,与一个看不见的对手进行着一场无声的博弈。每一粒异常的尘埃,每一道不合常理的痕迹,都可能成为拼凑出凶手画像的关键碎片。他们坚信,只要凶手踏足过这里,就绝不可能真正做到完美隐身。
而在这个深夜里,市局刑警支队那间此刻感觉格外空旷的副支队长办公室里,林子风独自一人坐在椅子上,没有开主灯,只有桌上一盏台灯散发着昏黄的光晕,将他脸上深刻的忧虑和疲惫照得无所遁形。
窗外是城市的万家灯火,但他眼前浮现的,却是十五年前那些血腥的黑玫瑰现场,以及见到于自己而言亦师亦父的龙文昊牺牲时那具冰冷的、布满疑云的遗体。他用力揉了揉眉心,一股深沉的悔意如同毒藤般缠绕上他的心脏。
“我是不是做错了……” 这个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
他最初勒令龙牙停摆,是出于最直接的保护。他害怕当年的悲剧重演,害怕龙傲天和龙啸天,他视如己出的晚辈,步上其父亲的后尘。他以为只要将龙牙隔绝在黑玫瑰案的阴影之外,就能保住他们。他以为龙牙会服从命令,至少不会那么快就……
可他低估了龙傲天的执着,也低估了龙牙特案组追寻真相的决心和能力。他万万没想到,他们直接将调查的利剑指向了那最危险、最深邃的禁区——十五年前的黑玫瑰案!
“如果只是白玫瑰案……他们暗中调查,或许还有转圜的余地。”林子风在心中苦涩地想道,“可一旦涉及黑玫瑰,牵扯出文昊的死……那潭水有多深、多浑,背后可能藏着多么可怕的势力……他们根本不清楚!” 当年的无力感和恐惧感,时隔十五年,再次清晰地攫住了他。
他感觉自己走错了一步关键的棋。当初或许应该换一种方式,比如有限度地让龙牙参与,但置于自己的严密监控之下,而不是简单地一禁了之。
现在好了,龙牙的行动完全脱离了他的视线和掌控。他们就像一颗被自己亲手推入雷区的棋子,每一步都可能引爆未知的危险。而自己也不再是支队长,想做些什么却又只能在外面干着急。
丁捷的降职处分,顾飞扬的强势空降,更是雪上加霜。这不仅仅是对他个人的打压,更是一个明确的信号——上面有人不希望旧事重提,甚至可能……与当年的黑玫瑰案有着某种隐秘的关联。
局面已经彻底失控,如同脱缰的野马,朝着他最不愿看到的方向狂奔而去。
“一步错,步步错……”林子风靠在椅背上,闭上双眼,发出一声几乎微不可闻的叹息。深深的无力感笼罩着他。他现在能做的,似乎只剩下祈祷,祈祷龙牙那些孩子们,能够拥有超越他们父辈的运气和能力,在那片吞噬一切的黑暗降临之前,找到光明的出口。然而,这祈祷本身,就显得如此苍白和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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