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这趟深圳之行称为“被洗脑成功”的结果——在我对特区绘声绘色的描述下,从未踏足过深圳的薇薇,眼中燃起了无法遏制的向往之火。她恳求我再陪她去一次,我故意拿乔了几天,直到她拿出“最近的假期”这个无法反驳的理由,才风风火火地订好了两张前往南方的绿皮火车票。
结束一天令人疲惫的课程,我们像两个冲锋的战士,扛着与身形不匹配的行李,汇入火车站喧嚣的人流。
落座没多久,我们便与邻座的几位乘客迅速熟络起来。坐在我对面的是个清秀的男生,他自我介绍在S大念书,此行是去星城看望上大学的女友。他旁边,是一位H大西语系的女生,星城本地人,妆容精致,不经意提到常去高档商城健身房。紧挨着她的,是一位胖胖的中年男人,在星城做销售,天生一副好口才,用星城方言与西语系女孩你来我往,像在讲相声,我右边靠过道的位置,则是一位性格爽朗的北京爷们,在深圳工作多年,一口一个“哥们儿”,瞬间拉近了所有人的距离。
旅途伊始的和谐与欢乐,暂时熨帖了我出发前的失落感。唯一的不和谐音,来自那个深圳男生——他镜片后的目光,总会似有若无地飘向我。起初我并未在意,直到薇薇将我拖到车厢连接处。
“你有没有发现那个男生老在看你啊?他做啥子哦?是不是对你有意思?”
我失笑:“老大啊,人家刚说了是去看女友的。”
“哼,吃着碗里惦着锅里的人多了去了。你要小心哦,他那眼神,不对劲。”
“没得啥子事啦,他想看就看呗,我又不会少块肉。”看她依旧一脸严肃,我玩心忽起,调侃道:“要是真能看掉几斤肉,我还得谢谢他呢。”
薇薇掐我一下:“你严肃点嘛!他那灼灼目光哟,再看下去,怕是要在你脸上烧出两个洞了。”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我示意她稍安勿躁。正巧,广播响起,提示火车即将停靠某个站点。我趁机拉着她,“走走走,回去看着行李,别让人顺手牵羊了。”
回到座位时,气氛正热烈。那位做销售的大哥挥舞着肉乎乎的手掌,兴致勃勃地喊道:“来来来,就差你们俩没做测试了!我问你们啊,马、兔子、狮子、猴子、牛,这五种动物,让你们带上月球,你们会按照什么顺序抛弃它们?”我坐下来,略作思考。月球,一个荒芜、需要生存的地方。感性、依赖性强的小兔子似乎最先不适合那里;机灵但可能不够稳定的猴子次之;强大的狮子代表威慑,但在极端环境未必是首选;勤恳的牛和马,似乎是建设与希望的象征……我心里很快有了答案。“我应该会首先抛弃兔子,然后是猴子、狮子、牛,最后留下马。”
男销售猛地一拍大腿:“哎哟!妹子,了不得啊!你这是女强人的潜质!”他随即公布答案,“听好了,马代表事业,兔子代表爱情,狮子代表权力,猴子代表孩子,牛代表父母!你第一个抛弃爱情,最后留下事业,这不是女强人是啥?”这个解读让我有些愕然,我自认与“女强人”三个字相去甚远。然而,还没等我开口,对面的深圳男生却急切地插话:“她这么小小只的,怎么看也不可能是女强人啊!”这话一出,薇薇第一时间猛地掐住我的大腿,疼得我差点叫出声。
心理测试结束,那个星城女生又兴致勃勃地提出要给大家算命。她拿着我的生辰八字,一会点头一会摇头,架势十足。“你这命格,”她沉吟道,“适合去东边发展啊。整体来看,命是蛮好的,一生不愁吃穿,只是……”她拖长了尾音。我心里一紧,追问:“只是什么?”她抬起眼,看着我,嘴里发出“啧啧”的声音:“桃花真多!”
“噗——”薇薇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准!太准了!大师你算得真准!”她这一夸,给女生注入了强大信心,女生立刻拉着我,又从五行、流年等方面给我细细分析了一番,什么“水木相生”、“红鸾星动”,听得我云里雾里。待到火车快要抵达深圳时,大家已然开始戏称我“梓寻总”了。
站台上,人流如织。那个深圳男生很自然地凑过来,问我:“你们住哪里?”听说我们计划暂住在某医院的职工宿舍,他立刻表示:“那边有点绕,我送你们过去吧。”鉴于他一路上的异常关注,我拼命推辞:“不用了不用了,太麻烦你了!我们坐公交车很方便的!”他见我态度坚决,只好退而求其次,帮我们提着行李箱,一路护送着找到了对应的公交车。上车前,他欲言又止,最终只是说了句“路上小心”。
公交车摇摇晃晃地启动,我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长长舒了口气,闭目养神。然而,没过几分钟,身边的薇薇忽然像被电击一样,用力拍打我的手臂,声音因激动而变形:“快看!快看窗外!”我茫然地探身望去,那个刚刚和我们分别的深圳男生,此刻正坐在一辆低矮炫目的红色敞篷法拉利跑车里,驾驶座上似乎还有另一个人。他看到我们,脸上露出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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