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的夜,被江水温柔地一分为二。江心岛——这座位于城市心脏地带的狭长绿洲,此刻在霓虹与江灯的交织下,显得既现代又静谧。白日里,这里是市民晨练、散步、跳广场舞的乐园;入夜后,人潮退去,只余下江风拂过香樟树的沙沙声,和远处老街隐约传来的江南小调。
李可俊骑着摩托车,从桥上驶入岛内。他没走主干道,而是拐进了一条沿江的林荫小径——这是陈锋曾带他来过的地方,他说这里“离喧嚣最近,却最安静”。李可俊将车停在一排低矮的景观灌木后,熄了火。头盔摘下,细雨立刻沾湿了他的鬓角。他伸手探入皮夹克内袋,指尖触碰到那个小小的口香糖铁盒——里面装着一张内存卡。它轻如鸿毛,却重逾千钧,是奚非用生命换来的最后一份证词。
几分钟后,一辆不起眼的黑色SUV缓缓驶来,停在不远处的篮球场边。陈锋下车,左右环顾,确认无人跟踪后,快步走向李可俊。
“东西带来了?”陈锋开门见山,声音压得很低,几乎被江水的涛声淹没。
李可俊点点头,没有说话,只是将内存卡交到他手中。陈锋没有立刻查看,而是迅速将其塞进贴身的内袋,然后拍了拍李可俊的肩膀,示意他跟上。
两人一前一后,走向岛中央一处僻静的凉亭。亭子四面透风,视野开阔,任何靠近的人都会被第一时间发现,是绝佳的密谈之所。
“情况比我们想的更糟。”陈锋倚着栏杆,望着对岸灯火通明的市委大楼,声音里透着一股深深的无力感,“上面给边江学院施加了巨大压力,要求他们尽快‘妥善处理’奚非死亡一事。校方……”他冷笑一声,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弧度,“他们的应对堪称‘精准’。”
他转过身,眼神锐利地看着李可俊:“震惊、哀悼、切割。三步走,干净利落。他们在震惊之余,竟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庆幸’——事件发生在校外荒山,极大减轻了校方的管理责任。他们迅速将其定性为‘因个人心理问题在校外发生的悲剧’,极力与校园环境切割。你猜怎么着?学校官网甚至只发布了一条简短到冷漠的讣告,用词官方而疏离,仿佛死去的不是一个鲜活的生命,而是一个需要被快速归档的错误。”
李可俊的心一点点沉下去,像坠入冰冷的江底。“他们……怎么能这样?”
“因为他们要自保。”陈锋的声音冷得像铁,“在权力和稳定面前,一个学生的命,轻如鸿毛。”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凝重:“最坏的消息是,奚非的父亲,明天就到边江。我得到消息,王川那边已经安排好了,他们很可能一见面就让他签署遗体火化同意书。”
“什么?这么快?”李可俊猛地抬起头,眼中燃起怒火,“他们这是要毁尸灭迹!”
“对。他们要快刀斩乱麻,在舆论发酵前,把一切都变成既定事实。”陈锋的语气异常严肃,他上前一步,双手按住李可俊的肩膀,直视他的眼睛,“可俊,我求你一件事。明天,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情绪激动。你的安全,比什么都重要。我们绝不能让她白死,但是要等他们放松戒备再行动。冲动,只会让奚非的牺牲变得毫无意义。”
李可俊沉默了。他知道陈锋是对的,理性告诉他必须忍耐。但他无法想象,当自己面对那个即将签下女儿火化书的男人时,该如何控制住内心的滔天怒火。那不仅仅是愤怒,更是一种被整个世界背叛的绝望。
第二天,葬礼在市殡仪馆一个最小的告别厅举行。与其说是葬礼,不如说是一场仓促的告别仪式。厅内光线惨白,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和百合花混合的怪异气味。
到场的人寥寥无几:赵梓涵、张伟杰和几个乐队成员,苏怡、林如意、孙依淼、陈锋,以及那位从外地小城赶来的、面容枯槁的奚非父亲。他穿着一身不合身的旧西装,眼神空洞,佝偻着背,仿佛一夜之间老了十岁,却又透着一股麻木的漠然。
整个过程冷清得令人心寒。没有哀乐,没有悼词,只有工作人员程式化的流程。奚非的父亲全程低着头,一言不发,仿佛只是一个完成任务的工具人。当工作人员递上火化同意书时,他几乎没有犹豫,拿起笔就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动作快得让人心头发冷。
陈锋站在李可俊身边,表情沉痛,低声在他耳边重复道:“我们绝不能让她白死,但是要等他们放松戒备再行动。”
李可俊死死地咬着牙,指甲再次嵌进掌心,渗出血丝。他看向林如意,对方的眼神里同样燃烧着冰冷的火焰。那一刻,无需言语,一个无声的复仇联盟,在悲痛与愤怒中,变得更加坚定。他们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那里面是同一种决绝:绝不妥协。
葬礼结束后,人群开始散去。林如意却拦住了正要离开的陈锋。
“陈警官,”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回避的质问,像一把薄而锋利的刀,“我之前给你的那些证据,关于白明操控一江阁、洗钱、还有他背后保护伞的材料,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任何进展?指导组到底在等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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