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再派兵去骚扰。只是偶尔骑着白骆驼去地里看,远远地看着李元霸教牧民浇水、除虫,看着土里冒出的绿芽,心里的慌慢慢变成了疑,又变成了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盼。
秋天来得很快。北疆的地里黄了一片,麦穗沉甸甸的,压得麦秆都弯了腰。突厥牧民割麦时,笑得比抢来粮时还欢。有个汉子捧着新磨的面跑来找李元霸,用刚学会的汉语喊:“甜!比肉甜!”
李元霸蹲在麦垛旁,看着他们把麦装袋,心里暖乎乎的。他的小锄头放在旁边,锄刃磨得发亮,沾着麦秆的黄。
“四公子,该回长安了。”户部官催他,“爹和二哥都来信了,说长安的粮仓该盘点了。”
李元霸没动。他看着远处的草原,颉利可汗正带着几个贵族看麦田,脸膛晒得黝黑,没了以前的凶气。
“我不回了。”李元霸突然说。
户部官愣住了:“不回?”
“嗯。”李元霸点头,“我在这儿守着。等麦种下去,等明年麦熟了,再回。”他怕自己走了,牧民们又忘了咋种,怕颉利可汗又动抢的心思,更怕这地里的麦,明年长不出这么好的穗。
李世民收到消息时,正在长安的粮仓里看新收的粮。他笑着把信递给李渊:“爹,元霸在北疆扎下了。说要等麦熟了再回。”
李渊接过信,信上就歪歪扭扭写了两行字:“麦长得好。我在这儿护着。勿念。”字里还沾着麦芒,糙得像地里的土。
“就让他在那儿吧。”李渊把信折好,放进怀里,“北疆有他,比派十万兵管用。”
冬天来时,北疆下了第一场雪。李元霸住在牧民搭的帐篷里,白天帮着修补麦仓,晚上教娃认字——用烧黑的木棍在地上写“麦”“粮”“家”。颉利可汗偶尔会来坐会儿,喝着麦粥,看着李元霸教娃写字,突然说:“明年……再给些麦种?”
李元霸点头:“开春就给。教你们育秧,能多收三成。”
颉利可汗没说话,只是把身上的狐裘解下来,盖在旁边打盹的娃身上。雪落在帐篷外,簌簌地响,像长安的槐花落在地上的声。
第二年麦熟时,李元霸回了趟长安。他没带金锤——把锤埋在了北疆的麦地里,锤底压着袋麦种,牧民们说“这样麦长得更旺”。他只带了袋新收的麦,金灿灿的,比长安的麦粒还饱满。
朱雀大街的百姓又挤满了人。这次没人递麦饼了,都举着自家种的麦,笑着喊:“四公子,你看咱这麦!”
入宫时,李渊正和李世民看北疆送来的军报——颉利可汗派使者来,说“以后不抢了,要跟大唐换麦种”。
“你看,”李渊指着军报笑,“比锤管用吧?”
李元霸把带来的麦倒在案上,麦粒滚得满地都是,像撒了层金。他没说北疆的事,只问:“宫里的娃……还记着小马不?”
“记着!”李世民笑,“天天抱着睡呢。”
那天晚上,李元霸没住宫城。他蹲在长安郊外的麦地里,用小锄头翻地,准备撒北疆带来的麦种。月亮照在地里,麦种在土里发了芽,嫩生生的,像北疆草原上刚冒绿的草。
他知道,以后可能还会有突厥来犯,可能还会有乱世的风。但只要麦种还在,只要有人肯弯腰种麦,只要炊烟还暖着,就不用再拎起金锤了。
埋在北疆麦地里的锤,会护着那里的麦;握在手里的小锄头,能种出长安的暖。这就够了。
风从地里来,带着麦香,软乎乎的。李元霸直起腰,看着远处的炊烟,突然觉得紫阳真人说得不对——锤不是只能护人,种麦也能。乱世的结束,从来不是靠锤砸出来的,是靠一捧麦、一抔土、一缕暖乎乎的炊烟,慢慢焐出来的。
他低下头,继续翻地。小锄头在土里“沙沙”响,像在唱歌,唱着个没金锤、有麦香的太平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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