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木嘎寨依旧如常,仿佛昨夜那道魅影只是阿树的错觉。他按捺住探究的冲动,继续在周边采集草药,观察寨民出入。他发现寨中气氛似乎比昨日更显沉闷,偶尔有面色惶急的妇人提着竹篮匆匆往来,篮中隐约可见祭祀用的香烛和简陋的祭品。
“寨中怕是有人病重了。”阿树心下判断。在南疆,若非急症重病,不会如此频繁地进行祭祀。
果然,到了傍晚时分,寨子东头一座吊脚楼前聚集了不少人,隐隐有压抑的哭声传来。阿树远远望见,昨日阻拦他的那个懂些官话的山民(后来阿树得知他叫岩刚)正焦急地跟一个头插彩色羽毛、脸上涂着诡异油彩的祭师模样的人说着什么,祭师手舞足蹈,摇晃着挂满骨片的法器,念念有词。
“是‘鬼婆’在驱邪。”阿树心中明了。看来寨中的医疗仍以巫傩为主。
他不动声色地靠近了些,凭借敏锐的听觉和观察,大致明白了情况:岩刚年幼的儿子,从昨日傍晚开始突发高热,浑身滚烫,继而抽搐,口吐白沫,如今已昏迷不醒。寨中的“鬼婆”断定是冲撞了“瘴鬼”,正在全力作法,但孩子的气息却越来越微弱。
岩刚脸色惨白,看着祭师舞动,又看看吊脚楼方向,拳头紧握,指甲几乎掐进肉里。周围的寨民们也面露悲戚与恐惧。
阿树知道,不能再等了。高热惊厥,尤其是小儿,拖延下去非死即残。他深吸一口气,不顾可能引发的冲突,大步从藏身处走出,径直朝着人群走去。
“让开!我是郎中,能救这孩子!”他用尽力气,以官话高喊。
瞬间,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这个“外乡人”身上。惊愕、愤怒、怀疑……如同利箭般射来。
“是你!滚开!”岩刚如同被激怒的豹子,猛地转身,双目赤红地瞪着阿树,“都是你们这些外乡人带来了不祥!鬼婆正在驱邪,你别在这里捣乱!”
那祭师也停止了动作,浑浊的眼睛恶狠狠地盯着阿树,口中发出嗬嗬的怪声,仿佛在诅咒。
阿树毫不退缩,目光直视岩刚:“你看孩子的脸色,已呈青紫,呼吸微弱,再拖下去,神仙难救!鬼婆若真有办法,孩子为何不见好转?让我看看,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他指着吊脚楼的方向,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医者权威。这是他第一次在如此敌意的环境中,独自面对生死抉择,但他心中没有恐惧,只有对生命的专注。
阿树的话,像一块石头投入死水,激起了涟漪。岩刚看着气息奄奄的儿子,又看看仍在跳大神的鬼婆,脸上挣扎之色更浓。周围的寨民也开始窃窃私语。
“他说得……好像有点道理……”
“阿旺的气息确实更弱了……”
“外乡人的话怎么能信?”
就在这时,吊脚楼里传来一声妇人凄厉的哭喊:“阿旺!我的阿旺没气啦——!”
岩刚浑身剧震,再也顾不得许多,一把推开还在念咒的鬼婆,疯了一般冲进吊脚楼。阿树眼神一凝,也立刻跟了进去。
昏暗的竹楼内,一个瘦小的男孩躺在竹席上,面色青紫,胸膛几乎看不到起伏。一个妇人瘫坐在旁,哭得几乎昏厥。
阿树一个箭步上前,探手试了试孩子的鼻息和颈脉,极其微弱,但尚存一线!是高热引发的惊厥窒息!
“还有救!快,帮我按住他!”阿树疾声道,同时已打开随身携带的针包,取出最长最细的一根银针。
岩刚此刻已是六神无主,见阿树动作迅捷专业,下意识地依言上前,帮忙固定住孩子抽搐后变得僵直的身体。
阿树凝神静气,脑海中瞬间闪过师父教导的应对小儿急惊风的针法。他认准孩子的人中穴,毫不犹豫,一针深深刺入,并急速捻转!
紧接着,他出手如电,又是数针刺入内关、合谷、太冲等要穴。他的手法精准而稳定,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老练。
鬼婆和部分寨民也挤到了门口,看到阿树拿着长针往孩子身上刺,纷纷发出惊呼,鬼婆更是尖声叫骂,说他在亵渎山鬼,会招来更大的灾祸。
阿树充耳不闻,全部心神都凝聚在指尖与银针之上。他通过针感,仔细体会着孩子体内气机的变化。
约莫过了半盏茶的功夫,在众人或紧张、或愤怒、或怀疑的注视下,那原本面色青紫、气息几无的孩子,猛地抽搐了一下,发出一声细微的呻吟,青紫色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消退,微弱的呼吸也变得明显起来!
“活了!阿旺活了!”岩刚的妻子第一个反应过来,扑到孩子身边,喜极而泣。
岩刚也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儿子胸膛逐渐规律的起伏,又看看额角渗出细汗、神情专注的阿树,脸上的愤怒与怀疑,渐渐被震惊与一丝感激所取代。
门口的喧闹声戛然而止。鬼婆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她狠狠地瞪了阿树一眼,嘴里嘟囔着晦涩的咒语,转身挤开人群,悻悻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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